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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将军府。

叶浅夕在后门轻扣三响,来开门的依旧是暮迟。

“月先生。”

他恭敬有礼,却垂着眼睑,不曾去看她。

“老将军如何了?”

暮迟让了身,请她进门,“先生进去便知。”

他看了眼叶浅夕身旁沈熙月,沉静的眸子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叶浅夕已经习惯了他这话不多说,惜字如金的姿态。

倒是沈熙月只觉得此人目光透着杀气,不敢多看,便快速跟着上前,将头埋得极低。

叶浅夕戴了人皮面,而她觉得那东西有些可怖,只求蒲月将她妆容画得随意些。

可现下,她是后悔莫及,总有种紧迫的压抑感。

走路的脚步不由得大了些,紧追着前方的身影,她察觉身后那带着敌意的目光始终追随自己,像是有一把刀随时刺来,后背惊出冷汗,她悄悄拉了拉叶浅夕的衣角。

“师父。”

方才在路上,她在默默纠结数次,早在心中这么称她了。

此时,她因恐惧并未意识到自己将所想暴露,“师父。”

叶浅夕在她唤第二声时才停下脚步,回身的一瞬,暮迟透着戾气的眸光变得平静。

刀鞘轻轻抽回,他发出的声音极小,不懂武艺之人是察觉不到的。

可叶浅夕武艺不弱,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她借着沈熙月的遮挡,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触碰到她冰凉的手。

那份恐惧被缩小隐藏,沈熙月才安了心。

“暮迟,烦请带个路。”

每次来都是这样的,暮迟并未有疑,点了点头走在了最前面。

星宿月影,伴着蝉鸣,夹杂三人的脚步声,一急两促,穿过石阶,向着中厅走去。

叶浅夕随意地一望面前挺拔的黑色身影。

此人有些诡异。

不,是十分诡异。

叶浅夕知道他也是萧阳嘉的人,但他散发的气质却明显与风息竹不同,恭敬卑微生人勿进,浑身又透着一股野蛮,而那人却是有种说不出的肃穆之贵。

如果不是见过萧乐游,她可能都要怀疑那人是皇子。

总之,这唐将军府上,她是不会再来了。

思索间,暮迟已经将人引去正厅,叶浅夕与沈熙月见到了老将军的夫人王氏。

她面色有些异样,并无前几次的欢颜谈笑,却依旧有礼。

叶浅夕还以为是老将军旧疾复发,夫人忧心至此,着重病患的她提出先去看诊。

唐氏瞅了眼门外的暮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月先生,那请随妾身前往吧!”

可她并未将二人引去唐罡的居所,而是去了偏院。

这府内,今日倒是舍得点烛,连廊下的几盏灯笼都火红明亮。

厅内的圈椅上坐着一位白衣人。

一见面,沈熙月的目光就牢牢定在了萧阳嘉身上。

颜如玉雕,白衣胜华,她见过叶里,也见过那风公子,虽各有风采,但比起他们,这位才是翩翩玉贵,不似凡尘。

但不知这是何人,总是一朝相遇,万物清明,让人移不开眼。

二人一身男装,她娇羞含怯的模样,将自己是女子的身份暴露无遗。

萧阳嘉默不作声,静静将二人快速打量。

旁边的书童模样的小女子,倒是没让他放在心上。

眼前这位样貌中品,青衣披身,下摆绣满绿竹,一只折扇微摇,墨色米竹若隐若现。

仔细一看,连那冠发的簪子也是竹子所制,可见其极爱竹。

月先生,其名不祥,好似有千张面孔,没回见面貌似一样又好像不一样,连王氏也描述不出她的模样。

前几次来看诊都有风息竹在身边,那人的阻拦他一直没能将人请去皇子府。

江湖中他从未听过这人,就连红楼也查不到他的身份。

能隐瞒得如此之严密,除了北定王能做到,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所以才怀疑这月先生就是叶氏。

可那女子从不为男子看诊,暮迟也曾证实,她不是叶浅夕。

而他口中信任无比的暮迟,一早就知道他是叶浅夕,却一直隐瞒。

这一次他笃定其不会为萧阳嘉看诊,才会让她活着进来。

“公子,这位便是月先生。”

王氏闪躲着眼神,不敢正面去瞧二人。

借着老爷的病将人骗来,她是怎么也开不了口让其再为旁人诊治。

传闻中的神医都是古怪的,叶浅夕也不例外,眼眸一瞥,转身就要走。

这不敬之举让萧阳嘉颜面尽扫,他扣紧了麻木的双腿,强忍怒意叫住她,“月先生。”

他的眼神顺带掠过自己的舅母,很明显王氏并未将自己所求告诉他。

叶浅夕回过头,她想听听这位刻意隐瞒身份的晋王殿下如何来求自己。

萧阳嘉拱起手道:“月先生,在下久闻月先生妙手回春,今日想讨个人情。”

神医不是用银子能请得动的,他只好谦卑万分。

可银子请不来还可以用金子,偏偏叶浅夕就极爱金子。

“在下患腿疾多年,请月先生前来实是为此。”

他头一次如此卑微地请求一人,为了不让人知晓,才刻意隐瞒。

但叶浅夕却戳穿他,“你欺骗了我两次,我不为不诚实的病患看诊。”

那样的人,或许也会隐瞒自己的病况,造成误诊。

对她来说不需要仔细问诊,但身为医者不能马虎,再有,她对萧阳嘉这种虚伪至极的人没什么好感。

准确的说,除了风息竹,她对谁都没什么好感。

“月先生,何出此言?”

“晋王殿下要寻我看腿疾,却让旁人将我骗来,不管多少诊金我都不会为你治。”

听到他是王爷,沈熙月惊讶之余,原本略有期待的心,彻底凉了下来,本以为好看的人叶浅夕会酌情些。

可她心中除了有些遗憾,再无其他。

气氛一时尴尬,话已经说死,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萧阳嘉的眸子冷淡下来,“月先生,难不成是本王这腿疾,你医治不了,才会故意推脱。”

“对,我就是看不了。”

这腿,她能治也不治,转而对王氏轻轻一拱手,“将军夫人,我念在老将军为国效力的份上,才会再次登门,既然将军无恙,日后也不必来寻我。”

叶浅夕抬脚便出了门。

王氏在后面提着裙锯追赶,“月先生,您听我解释。”

.

至夜,顾言知才从痛苦中醒来。

烛火恍惚,他微睁着双目,努力回想白日所发生的事。

“嘶!”他扯痛了也不知哪一处伤,疼得发出一声轻响。

齿间微凉,可他不知自己脸上哪里伤着会是这种感觉。

门被打开,萧阳嘉送他的老管家在门边轻唤,“将军醒了,是否传要婢女侍奉?”

话说完,他微微张嘴,不敢再去看顾言知。

可又觉着是该提醒他,于是指着自己的同样少了的门齿,不过他是年纪太大,掉了两颗,否则也不会因无用而被晋王派来这里。

他忍着笑,道:“将军您这里是怎么了?”

顾言知闻言,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