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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魔人先生......我们是否耽误了您的调查。”一名年轻的警官在大清早的白露大教堂外对亚瑟说道,他自然而然地递上一根香烟。

“不耽误,总不能老让猎魔人来处理尸体吧。你似乎挺年轻的.....叫我先生?”亚瑟接过烟,给他们二人点上火。

“我是军队调过来的,白露的警察署是近几个月成立的,我们还不太熟悉工作,虽然南方派了一些老手来指导我们,但也需要一定时间的磨合。”年轻警官说道。

“至于猎魔人,实话说我只听我奶奶讲过他们的传说。能帮人们除怪物的人,就算收费,又怎么能称得上坏人呢,我的尊敬理所应当。”他恭敬地说道,他很年轻,看着亚瑟的胡子和眼睛,就像幼兽看着成兽一样憧憬。

“是时代不同了,还是年轻一代更天真了。就在几十年前,还有人会骂我是拐走孩子的怪胎,你会相信这种传言吗?”亚瑟笑道。

“不相信,先生,您身边并没有孩子。”年轻警官也跟着笑了。

可当沈墨七和爱丽丝走到他们身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他们只能假装不认识亚瑟,可亚瑟却神经大条地把他们揽了过来。

“他们是.......?”警官顿住了,他随即又可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吸上一口烟。

“我亲戚家的孩子,他们喜欢猎魔人传说,更喜欢帮助猎魔人调查吸血鬼,放心,我会管好他们的。”露比从后面匆匆跑来,道歉道。

“哦,没事,吓我一跳,真是上天给我无聊的日子开了一个玩笑......那我们就先走了,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们会去报告城主的。如果需要帮助,请到国王大道009号找到我们。”警官脱帽致意道,然后收起笔记,和旁边等待的同事们一起离开了。

“露比,你不问我们什么时候离开白露吗?”沈墨七说道。

“没必要问,神灵一定早早安排好了一切。而且我也真的很喜欢你们,如果可以,我真想永远和你们当家人,我......我还挺希望的。”露比捏着沈墨七的脸颊说道,她笑靥如花。

“你没爹妈吗?”亚瑟站在下风处,把烟从嘴上拿下来,任风吹着他的棕色短发,问露比道。

“当然有啊!”露比握了握拳头。

“只是他们....不是很想见我,我有苦衷。”露比小心翼翼地说道,她的眼睛看着南方。“我很想他们啊。”

“你这么天真,要是出来工作,早就被骗得衣服都不剩了,修道院挺适合你的。我呢,从小就跟着师傅出来闯荡了,父母也许有吧,我早忘记了。”亚瑟低下头,把烟丢在地上碾了碾,又“切”了一声,弯腰伸出手,嘴里念动咒语,火焰在手前将烟头燃烧殆尽了。

露比噘起嘴巴,她不是什么单纯的小姑娘,才不会被什么男人骗上床。

“是魔法欸!”爱丽丝眼睛发光,藏在沈墨七的背后,指着亚瑟的手说道。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沈墨七感受到背后的推力。

“你不是魔法学院的吗,好像薇尔莉娜就挺擅长玩火的,我以为你们都会...难道说在玫英,魔法师还挺少见的?”沈墨七浅浅一笑,歪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后的爱丽丝,他的鼻子被风吹起的金发痒了一下。

“我现在是龙语学院的了,我才不去讨厌的魔法学院,我只是很喜欢魔法而已。”爱丽丝蹙起小眉头,如此说道。

沈墨七倒是很开心她能离开不喜欢的地方,也很开心她能像过客一样评价曾经。但有些暴力留下的伤害是终生的,比如爱丽丝受伤的耳朵,姬我悠受伤的指头。

也许身体上的伤有朝一日会痊愈,但沈墨七更担心的是心中的伤,心伤会彻底改变一个人,让他丢掉一些现在怀疑的品质,变得陌生。

“猎魔人的小把戏罢了,只能用来吓唬一些怕火的野兽和妖物,对付不怕火的东西是没用的。猎魔人还是得靠剑,而不是魔法。”亚瑟的话让沈墨七重新清醒,注视着他今天带来的两把剑。

“一把杀人,一把除妖。”亚瑟指了指,“当然,我不会轻易杀人,可毕竟常年走在荒郊野外,总会遇见几个谋财害命的强盗。”

“要是抓不到吸血鬼怎么办。”露比又问道。

“吸血鬼要是想找个棺材睡几百年,那确实没什么办法,毕竟几百年而已,对怪物来说确实不算长。怎么,我说你会被骗上床,惹你生气了?”亚瑟笑了笑。

“我好歹也是读过大学的人,再说了,我又不是对任何人都好的,我只对我心爱的人好,坚信他们是神灵派来的。你怕不是仇视富人吧。”露比嘟着嘴。

“那倒没有,富人们花钱让我卖命,我感谢还来不及呢,他们确实显得彬彬有礼,在干活的时候尊称我一句「大师」。但他们的心眼可毒着呢,我和怪物的命早就被标好价格了。有钱又善良的富人,那一定是守着家族财富的天真少爷小姐们。”亚瑟的话停了下来。

“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小姐,您又有钱,心肠又好,对孩子这么贴心,还供奉他们食宿,真是太罕见了。”他脱帽,为露比行了个绅士礼。

“但我劝你一句,绝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当你的善意有一天遭到背叛的时候,你还能保持善良吗?你的神灵现在在哪儿,她真的能听见你的祈祷,给予你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吗。”亚瑟声音低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话这么多,而不是和以往一样,收起钱来默默干活。

“我不是小姐,我只是修女,亚瑟先生。我的神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心中需要有一位神灵。”露比把手放在胸口,低头微笑道。

“您很虔诚。”亚瑟夸奖道。

“谢谢。我知道您本性不坏,嘴里说着让人讨厌的话,但心里却令人温暖,您比道貌岸然的人好太多。”露比也行礼道。

“哈哈哈哈,我也才知道我的心竟然会令人温暖,人们都说我们是铁石心肠呢。”一个男人放声大笑道,在修道院的门口格外醒目。

“您打算干什么?”露比问他。

“去找你们主教说说话,我在他的修道院调查,总不能不去见见主人吧。”亚瑟回答。

“可是......”露比犹豫了。

“别担心我们会起冲突,他若是正常人,我们自然无事发生,他若不是,那早晚会发生战斗。趁现在阳光还在天上,为何不直白一点,别绕那么多弯路呢。”亚瑟深吸一口气。

“我也一起去。”沈墨七焦急地说道。

“为什么?你能打过吸血鬼?小孩子就离远点,别掺和进来。”亚瑟不屑道。

“我总觉得他和我有关系。”沈墨七声音放小了。

亚瑟盯着他看,沈墨七则咽了咽唾沫,忍受着他的审视。

“那就一起去吧。”亚瑟开口了。

“出问题后,你就自顾自逃命吧,别指望我在战斗的时候还要照顾你。”亚瑟背着剑自己向前走,沈墨七和爱丽丝在对视后跟上了他,只有露比不知所措,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咚咚咚。

亚瑟敲响了一个庞大教堂的侧门,身旁还站着一位修女。

如果不是修女带路,谁能走明白这迷宫和巢穴一般的大教堂呢?他们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了楼梯,绕了多少次弯才来到这里,沈墨七甚至很怀疑等会战斗起来自己能否跑去出。

门内有很悦耳的清泉声,又有一丝熟悉又叫不上来的乐器演奏声,乐声十分狂野放纵。

“这是涅德式吉他,来自南方。”爱丽丝小声说道,她关于玫英的事情比沈墨七知道的多得多。

“请进。”门内传来声音。

修尔躺在椅子上看着书籍,身旁奈德诗依旧站着,像一尊雕像一样,从不休息,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而他们旁边,坐了一位短卷发的男吉他手,像一位学生,年轻而有活力,为修尔清冷的房间增添了一丝明亮。

“猎魔人亚瑟,还有沈墨七和爱丽丝,对吧?因为吸血鬼的事情而来?”修尔头也不回。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请问您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吗。”亚瑟向前一步说道。

修尔停下书,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他们,“不知道,也不在乎。”他这个算不上回答,更多是一种表态,他皱着眉头,似乎真的不在乎。

“那我能采您的一滴血吗。”亚瑟皱起眼睛,沈墨七看见他的手已经偷偷摸到了背后的剑,腿上的肌肉已经绷紧了。

“我是不是该走了?虽然主教您喜欢音乐我很开心,可是......”那位吟游诗人般的男子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怪异,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没等修尔回应,他就收拾起乐器跑走了。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的离去,在他走后,空气如死一般寂静。

奈德诗缓缓把手握起,捏成镂空拳状,大拇指微微起翘。

沈墨七突然窒息了,周围的空气像冰一样寒冷,他似乎被冻僵了一样,心跳频率异常缓慢,但每一下跳动,都带着对求生的渴望,震的自己耳膜发聋。

那是术者召唤武器的手势!

咻的一声,铁器摩擦着剑鞘,亚瑟的一把漂亮的银剑出鞘,上面还涂抹着漂亮的特殊剑油。

“好啊,你采吧。”修尔却笑了笑,突然对他说道。

直到很久,沈墨七才从窒息感和不可置信中恢复过来,他喘着气,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把爱丽丝藏在身后,龙泣剑在自己颤抖的小手上震动。

不可能,修尔绝对有敌意,他的侍女奈德诗刚刚差点就召出武器了,可他为什么会同意亚瑟的要求?

难道真的不是他,亦或者......

“你自己来。”亚瑟紧绷的面部肌肉扯出一抹笑来,他抬手丢给修尔一罐透明玻璃管子,没有向前走去。

“你觉得我会和你玩这些小把戏吗?”修尔接过瓶子,他用苍蓝星一样的诡异眸子瞥了一眼沈墨七,差点让他腿软下去。

“您几百岁了?”亚瑟活动了一下肩膀的肌肉,没有放下剑。

“秘密。”修尔回答。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把寒冷的暗色匕首,然后缓缓伸出右手。“你知道吗,刚才那个人是白露艺术学院的学生,我在街上遇见的。他想挣点钱来支付昂贵的学费,他的技术很好,收费也很便宜,只要十玫郎,去家里弹奏要加五玫郎。”

沈墨七咽了咽唾沫,不明白修尔为什么突然谈起毫不相干的话题,难道只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吗。

“我路过的时候,有位女士要结婚了,想请他去家里为自己和未婚夫的晚餐弹奏一首浪漫的曲子,结果她竟然小心翼翼地说要先给八玫郎,下周再给他剩下的七玫郎。”修尔缓缓滑动匕首,他的手腕慢慢被划破,露出微小的伤口。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连十五玫郎都一时间拿不出来,却要在晚餐上听一首浪漫的曲子。”修尔一字一句说道。

“不出意料,乐手十分犹豫尴尬,这位女士虽然勇敢,但依然紧张窘迫,只有我觉得十分好笑。”血液从修尔的手腕中缓缓滴下,流入玻璃管中,令人惊奇的是,他的血液是蓝色的,带着点点闪光,像是星空流入了玻璃中。

“于是看他准备答应的时候,我走了过来,出价二十玫郎。这位女士瞬间就生气了,她很愤懑,但却没什么好说的,也许她只是在生气自己没有能力。”

“我看乐手暂时没有应答,于是出价到五十玫郎。他开始面红耳赤,大声说着自己已经准备答应刚才的女士了,我能看出来他其实心动了,但却在冲动之下阻止了自己的过多思考。”

“于是我出价一百玫郎,这位女士收起了对乐手感激的眼睛,灰着脸走了,乐手也在女士离开后,默默跟着我回来了。可能这位女士从此以后就会放弃对浪漫的幻想,开始审视金钱的价值。也许她的婚姻也会因此产生间隙,最终走向失败。也可能,她也习惯了大城市的不公,依旧忠诚浪漫地过着幸福的生活,谁知道呢。”

修尔把玻璃管扔给亚瑟,亚瑟却在触摸后极速松开了手,玻璃在空中凝结成冰,落在地上爆开,冰霜瞬间铺满地面。

“你不是吸血鬼。”亚瑟松了一口气,把剑收回剑鞘里,“不管你是谁,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什么性格,都和我没丝毫关系了。虽然你的血液中蕴藏着魔法,但好歹还算人类,我只是个猎魔人,管不到人类的事情。”

“但他是个坏人。他喜欢考验人性,喜欢看他人的内心受到审判和折磨,他喜欢揭露伤疤,使人们的心中开出恶之花。”爱丽丝蹙着眼眉,生气地对沈墨七说道,她很少对一个人露出如此厌恶的神情。

“确实是个恶趣味的人,令人厌恶。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会有同伴在身边。”沈墨七看着奈德诗,他轻轻说道。

“同伴?为什么不能说是奴隶呢?她不喜言语,不喜善恶,只会跟在我的身边,为我战斗,真是一位很好的「信徒」。”修尔放肆笑道。

他把手伸到奈德诗的背后,“还是说你们觉得她挺漂亮的,不该当一个修女?”修尔向后拉扯着奈德诗的衣服,让她被衣袍遮蔽的身体被布料勾勒起蜿蜒曲折,“猎魔人先生,她好看么?”

奈德诗双手放在身前,藏在面纱后的脸看不见表情,甚至身子都没有挪动一下,任由修尔羞辱。

“够了,他们还是孩子。”亚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用一双大手把沈墨七和爱丽丝揽过来,抱着带出房间,“你最好不要做什么恶事。”他最后警告道。

“你猜猜我要「做什么」呢。”修尔看着亚瑟三人离去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

“奈德诗,你预言到了吗,他们的雨季是否将要到来?”

“嗯,雨将会下的很大。”奈德诗点点头,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停留在沈墨七一个人身上,仿佛很早就认识,也心中了然。

“几百年了,我还是想问,你真的喜欢雨吗。我挺喜欢「观看」的,这就是人生的意义啊。”修尔对奈德诗说。

“我不知道。”奈德诗说完最后四个字,就闭上双眼,缄口不言了。

“不表态就是不喜欢哦,如果不是你能「预言」的话,我真的早就想放你走了。”修尔叹气道,他揉了揉额头,重新翻回了那本无聊的书。

“现在怎么办。”在空荡荡如迷宫般的教堂里,亚瑟找不到修女,只能带着沈墨七和爱丽丝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沈墨七开口问道。

“一直贴着墙走,总能出去的,相信猎魔人的直觉,空气中还残留着我们来时的味道。”亚瑟回答。

“我问的不是这个。”沈墨七心不在焉。

“吸血鬼么?只能用传统的办法了,去借一只「猎狗」来,我的老朋友有一只能搜寻怪物气息的宠物,只需要先让它闻闻吸血鬼的味道,不知道修道院的气味散了没......但我真怕它会闻到这座城市其他老怪物的味道,历史越古老的城市,秘密越多。”亚瑟坦言。

“你觉得修尔和奈德诗会是什么人呢,他们肯定不是塔利露露的信徒。”沈墨七还是藏不住心中的秘密。

“知道的越少越安全,怪物只会对自己不在意或者没威胁的事情宽容。但是......你要小心,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对你很感兴趣。”亚瑟认真道。

他突然蹲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沈墨七的肩膀,“我是浪迹天涯的人,迟早会离开这里的。我见过成百上千的人了,什么样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知道你和她都是个好孩子。就当我自作多情吧,记住,让自己变强,保护好身边的人,不要后悔自己做出的的选择,还有......千万别死。”

“亚瑟叔叔.......”沈墨七愣住,面对亚瑟沧桑的眼神和隐隐用力的手腕,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认可感和悲伤感,“您就像我的老师一样,像我的未曾见过的.......”

「父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