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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吵架啦?”露比看着爱丽丝眼角的泪痕,惊讶地问道,“吵架是不对的哦,墨七身为男孩子,更应该让着女孩子一点。”

“没有。”沈墨七不安地点着脚,眼睛看向他处,像一个受到批评的孩子。

“您打算怎么办。”爱丽丝擦了擦眼角残余的泪水,破涕为笑,对露比说道。

“专业的事还是需要专业的来,我准备去城区最繁华的街头贴上告示,高价招聘猎魔人,吸血鬼猎人,僧侣,神使,魔法师以及其他有能力处理吸血鬼事物的神秘术者们来处理这件事。”她说道。

“修道院里的姐妹们也已经去警察局寻求帮助了,警察会前来调查,并安排入殓师来的。”露比说着她的安排,让沈墨七感叹一个大人的可靠,如果是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高价招聘....一般来说不是会由衙门.....不,政府部门出资吗,毕竟算是公共危害。而且你说的这些奇怪职业,真的存在吗?”沈墨七不禁问道。

他好奇地看着露比,她红帽白发下似乎藏着一颗聪明的脑袋。

“声称自己的力量来源于神灵赐福的神使,锻炼精神力量和身体的僧侣,以及神秘的猎魔人,他们在现在这个年代已经比较难找了,都是很古老的故事了,我也没见过这类人。但是在南方,吸血鬼猎人据说有专门的家族和公会,在北方,则还有很多流浪的魔法旅人们愿意接这类活。

“至于钱财,别忘了我们信奉的神灵可是商业之神,誓约女神,塔利露露大人呀。我们在陶巴尔泽的教会总部很有钱的,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派人过来保护我们的。”露比骄傲地叉腰说道。不管衣着,行为多么世俗,多么和她的修道院姐妹们与众不同,她从来没质疑过自己的信仰。

她一定生活在是一个商人世家,沈墨七心想,她又有钱,又天真,还信奉着商业之神的...「塔利露露」,“那我们走吧。”他说。

等到了拥挤的市场上,沈墨七不停张望着周围琳琅满目的店铺:珠光宝气的饰品店,香气铺满整条街道的花店,古色古香的书店,被青春少女们围着的花边杂志店,老人们路过都会买一份的报纸店,放满了白色雕塑的雕刻店,一群金发学生拿着画盘和笔刷在打工的油画肖像店,店外还有贴在墙上的知名戏剧演员的海报。

就连玖华璃州,沈墨七也没去过什么大城市,所以他更是震惊,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让他走一步看三步,沉浸在商业和金钱的气息中。鲜艳的色彩冲击着他的眼球,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也许十二个被吸了血的可怜人儿算不了什么,这里没人会在意的。”沈墨七心中想到,可下一秒他就因为眼睛盯着服饰店流连忘返而撞到了人身上。

“唔.....对不起,对不起。”沈墨七撞到了一个看报的西装大叔,他留着一头长长的卷发,左手举着遮阳伞,右手拿着报纸,嘴里甚至叼着一根烟,他甚至都没看沈墨七一眼,只是摆了摆手,把烟拿到手里,“注意看路,小子。”

于是沈墨七呼了一口气,露比急忙对他鞠躬道:“不好意思,这是我家的孩子。”

哼,明明他也是走路看着报纸,没有躲闪,但穿西装的成年男人就是比小孩子和修女有地位。看见露比为他低头,沈墨七不爽地想到。

不过沈墨七总觉得男人走的时候留下了一抹意外的微笑,肯定是个对露比感兴趣的老色鬼。

而爱丽丝则双手捂着红通的脸颊,张大眼睛看着了露比,似乎对「我家的孩子」这句话十分欣喜,意外和敏感。

也是,如果爱丽丝是自己的妹妹,露比是自己的妈妈,他们有钱又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座城市,享受琳琅满目的商品,那该有多好。

如今他们三人忙活着贴招募令,眼疾手快地躲避着巡逻的警察,在街上分发着简单的传单。这些都是露比加工加点画出来的,拿到印刷店复制了几份。

很多人都只是淡淡一笑,显然对吸血鬼的事情不太相信,但十二具修道院的尸体,迟早会惊的满城风雨,沈墨七他们也算提前警告他们了,但大概只是徒劳。

“你们....在找猎魔人?”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沈墨七敏锐地听出来,这是昨天那个帮助他们的那个男人的声音,亚瑟·沃森。

“是你...你是猎魔人吗?”露比·萝丝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昨天还刚刚见面,她嘴角露出坏笑,“我听说猎魔人几百年前就绝迹了,毕竟人们都说他们不能生育呢。”

“是的,是的,大师的经典猎魔人小说。”亚瑟·沃森咧开嘴笑了,“那你是女术士吗?”

露比瞪了他一眼,“我是修女。”

“见习修女。”亚瑟指正到。

“所以你是来搭讪的吗,哦,免了吧,我的姐妹们刚刚遭遇不幸,我可没兴趣去和一个老男人约会,除非你还真能把吸血鬼收拾了。”露比想做个鬼脸,可是刚做到一半,她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成熟大人了,于是急着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

“我不老,相反,我比你想象中的要年轻的多。而且我真的可以收拾吸血鬼。”亚瑟从包里摸出一根香烟,“但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讨论,难道我们要在大街上讨论怎么杀死吸血鬼吗。”

露比仿佛被噎了一下,“那就去餐厅吃个饭吧,你想吃什么?”

“有酒就行。”亚瑟笑了笑。

“你们喜欢吃什么?”露比回头对沈墨七和爱丽丝说道,她的声音尽量轻柔,准确,明朗。

“桂花酥。”

“小蛋糕。”

沈墨七和爱丽丝说出了自己能回忆起来的最美味的食物,接着沈墨七就意识到了这里是玫英,是不会有桂花酥的。而爱丽丝则咽了咽口水,手指放在唇前,眼中满是渴望。

“唉,真是小孩子,尽喜欢吃甜的。虽然我也不知道桂花酥是什么,但肯定很甜。”露比装作批评样,摇了摇头。

“那你一般喜欢吃什么,亲爱的猎魔人先生?”露比又转头双手背后,低下身子侧头问道。

“烤牦牛肉和野猪肉,所以我习惯会在马儿身上装几瓶酱料,那真是茫茫荒原中的极品美味。”亚瑟没有撒谎,圣尤桑刹的野兽肉的质量是极高的,但也十分危险,力气和戾气都远超寻常野兽,只会出现在最顶级的贵族和猎人餐桌上。

“那就去瞧瞧这家叫「白露的春天」的餐厅吧,听说还不错,菜品丰富,评价很高。”露比指着远处的一家餐厅,它门外的花草遮住了广告牌,正巧一对绅士挽着他的小姐走了进去。

沈墨七跟在露比身后,“你觉得这位猎魔人有几阶的实力?”他对爱丽丝说着悄悄话。

“实力不好评价,很多时候只能马马虎虎说一个大概的魔力范围,如果他真的是一位优秀的猎魔人,敢于接吸血鬼的招募,那么他至少有.....三阶左右,这一定付出了万分的努力。”爱丽丝小声回答他。

“而只要和魔力沾上关系,就和「人类」有本质上的不同了。在玫英,人们常常认为这种人十分危险,因为他们随时有无法被制约的杀人能力。魔法师也好,猎魔人也好,都是与众不同的怪胎,人们一边羡慕着他们,一边嫉妒甚至攻击着他们,除非他们隐藏身份,否则很难融入社会,处处会被提防和监督。”爱丽丝托着下巴,谨慎说出了自己关于社会的认知。

“墨七,我饿了.....”说罢,她拉起了他的手。

“马上就好。”沈墨七安慰着爱丽丝,他们确实忙活了一早上了,最后也只找到一个老道傲气的猎魔人亚瑟·沃森。

随后露比带着他们走进了这家叫做白露的春天的餐厅。他们个人的组合倒也没引起过多注意,像极了普普通通来吃饭的市民家庭。

“您好,是一家人吗?我们正好推出了家庭套餐,感兴趣的话可以了解一下,今天还有刚到的南方的新鲜水果,葡萄酒和海鱼...请问怎么称呼呢?”服务员礼貌地自觉上前。

“亚瑟·沃森。”亚瑟站在门口,他把烟掐灭,转头就把烟头像子弹一样射进了另一条街上的垃圾桶内。

“好的,沃森一家,请进。”服务员微笑着,侧身指引通路,她的职业服饰洁白整齐,显得干练而简洁,她的开朗像黑衣应该有的样子,沈墨七想。

“哼。”露比听到服务员把她认成亚瑟的妻子,脸色红了,但也没有过多反驳。她带着爱丽丝和沈墨七走到餐桌前坐下,回头白了一眼亚瑟。

“该死,你这一眼让我心乱了。”亚瑟走过来坐下说道,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烟,然后又把手松开了,“我更希望在面对吸血鬼的时候能心跳快一些,像机械一样多给我些力量。”

“你....你你你,可别乱说。”露比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对亚瑟的撩拨很是敏感。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露比吸了一口气后,用手指了指菜单上的菜品,“全都上吧。”

“太....太贵了。”爱丽丝小声惊呼。

“别担心,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的。”露比自信地说道,她的睫毛骄傲地翘起。

“亚瑟.....先生,您为何愿意做一位猎魔人呢,毕竟这么危险,成天要和人们不愿意接触的吓人怪物们打交道。”在服务员把菜品端上来之前,露比想找些话题聊聊,于是好奇地问道。

“赚钱。我只会干这个,我也应该干这个。”亚瑟的话十分俗气,但沈墨七却觉得他很浪漫。沈墨七看着亚瑟的从容坚强的面庞,充满了尊敬。亚瑟的前一句话像是对自身命运的从容,后一句话则更像是对自身价值的认可。

“人们愿意为了钱财而放弃自己的很多东西,很多人因此对我忏悔罪孽......”露比说道。

“有什么用呢,人就是这么复杂的动物,什么时候没后悔过。人的一生都在大大小小的后悔,可我就从不后悔,因为没用。”亚瑟轻轻敲着桌子,看着服务员递上来几杯清茶,他无视滚烫茶水的温度,直接端起来一饮而尽。

“会累吗?”露比又问道。

“你不该问的,你呢,你的钱是父母给的吧,什么时候修女都有钱来餐厅吃饭了,你当然不懂我为了几枚可笑的钱币究竟放弃了什么。”亚瑟不客气道,露比哽住了,她有些伤感。

“是的,我一方面想维持自己的精神独立,想自由快乐,有尊严的活在世上,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另一方面,我却不得不从我不愿面对的家庭里得到钱财支持,享受他们的关爱,却不能回应他们的期待。”露比低头道,爱丽丝急忙慌乱地摆动手指,试图安慰她。

沈墨七突然很敬佩她,要是自己突然被人批评指责,一定会陷入很长时间的郁闷和沉默之中。而露比却会去选择分析自己的不足,性格稳定的可以说是伟大。

“抱歉.....要我说,你才是聪明人哩。有钱不用,岂不是傻子。人活得现实一点挺好,总比还没成年就去站在黄昏的街上,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胸前的布条扒开,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路过的老男人们好。”亚瑟说得话就连沈墨七也觉得刺耳。

可他竟然觉得亚瑟说的虽然不好听,但也说不上错。

世界很苦,只是他不敢去主动品尝。于是他窝在这里享受甜点,人和人的感受并不相通,也许他们会在满足食欲后再去施舍所谓慈悲,沈墨七自嘲地想。

他总是喜欢自嘲,好像不批判自己就没有理由去批判他人似的。

“对不起,小姐.....我向你道歉。”亚瑟咳嗽两声,转头说道,不知为何,一双不惧任何魔物的眼睛竟然有些害怕直视露比的眼睛。

“不,您说得没错。我想这件事情结束后.....回家一趟,和家人解释清楚,做出一个抉择。”露比并没有怪罪亚瑟,她似乎在坚强地直视亚瑟的话语,认真思考,而不是选择逃避问题。

亚瑟有些意外地看着露比,他的眼神有些疑惑和奇怪,露比则对亚瑟笑了笑。

等到咖啡,点心,蛋糕和烤鸡陆续被端上时,没有人可以拒绝生理上的本能。尽管沈墨七不熟悉刀叉,但他还是能比较客气礼貌地就餐,和玫英人接触确实改变了他的一些习惯,尽管他对这种改变没有一个合适的评价。

露比总是很在意沈墨七和爱丽丝,在餐桌上一直于他们说话。沈墨七和爱丽丝都比较腼腆,她也不了解他们,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好呢。难道只是因为喜爱?就像路边捡到漂亮的流浪猫一样,而她恰好是一个有钱的人,一直想养一只猫。

“服务员,结账。”露比伸出一只手,挺直了腰肢,让自己的手再高一点。

“不用了,夫人,他已经结过了。”服务员走过来看了一下亚瑟。

露比眨着眼睛看着亚瑟,“嗯?......”

“猎魔人总有点小钱不是么,怪物一般会出现在偏僻的农庄,农夫们却拿不出几个子找我。但野兽一旦出现在餐桌上,就会有大批有钱人趋之若鹜。”亚瑟喝完最后一杯葡萄酒,带上牛仔帽,背上包起身道:“走吧,让我们去看看吸血鬼的杰作。”

“好吧,谢谢你啦。”露比对亚瑟说道。

“愿姐妹们在塔利露露大人的祝福中渡过彼岸。”露比双手合十,起身前祷告到。

到了白露修道院前,沈墨七和爱丽丝又回到了这个亚瑟带他们来,又把他们放下的陌生街口。

调查的时候,亚瑟轻轻抚摸着被一排排放在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她们的面部都很惊恐,身上还穿着衣服,应该是睡觉前就遇害了。亚瑟面色平静,手却有些微微抖动,他的直觉告诉他凶手的不同寻常。

“十二具年轻女性的尸体,什么样的吸血鬼能一夜之间喝掉十二个人的血,这事儿恐怕不简单。”他皱着眉头。

“我开始以为是几个小吸血鬼共同作案,但现在我知道了,只有一人。”亚瑟面色宁静,但他的手又抖了一下,从袋子里摸一根烟,连续掏了三次才拿出来,烟还险些从手中滑落。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亚瑟说道。

“我也是,很可怕。”露比站得有些远,甚至不敢把头直视她们,她的声音又开始颤抖了,爱丽丝牵着她的左手。

“是南方的吸血鬼,一股甜腥味儿。你们南方有没有什么上了年份的吸血鬼传说,可怕一点儿的,大概是个「圣灵」或者「式王」级。”亚瑟对露比说道,他的眼睛扫过尸体的每一处细节。

“我.....我不知道。”露比犹犹豫豫道,她闭着眼睛,真希望可以尽快离开这片地狱场景。

“四....四五阶吗,好可怕。”沈墨七会想起他三个月前遇见过的最强的敌人,蒂芙尼。那匹黑色小龙仅仅是个没有智慧的四阶魔法傀儡而已,就险些要了他们在场所有人的命。

“一般来说,吸血鬼会专挑孤儿,农夫,穷人,妓女和迷途的路人下手。为什么会堂而皇之的杀掉十二位誓约神的信徒,这么多商人和富人都侍奉着这辉煌的教堂,传颂着神灵的名字,它不怕引起关注么?”亚瑟反复思索道。

在修道院的下午,神像看不到的地方,空气弥漫着一股异样邪恶的冷气,令人不寒而栗。

“世界上只有善人和恶人,没有穷人和富人。”露比哽咽道。

“世界上只有穷人和富人,没有善人和恶人。”亚瑟反驳道。

“他们在争论......”爱丽丝回头悄悄问道。

“亚瑟叔的意思大概是......人类都是复杂的,很难分出善恶吧,有可能一个人上午刚做了一件好事,下午就去作恶了。而有没有钱是一目了然的,很多时候也决定了他的立场和行为,我和鲁迪就不可能做得了朋友。”沈墨七似乎认同这种说法。

“我...我好像理解一点了。可能露比姐姐的意思是,富人中也有善良可亲的,财富并没有原罪,要看信徒们自己能否对神灵虔诚,做一个好人。人和人之间还是要以品德来区分,乔玄木同学不就与鲁迪不同,是个好人呢。”爱丽丝想了想,说道。

“算了,哲学家们都争论不休的问题,我们这两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下得了定义呢。”沈墨七摇了摇头。

他其实也能理解露比的想法,儒学本就讲究道德的作用,以道德论人育人,治国理国。这是玖华的文化传统,可有时候也会被人当成工具利用。

也罢,君子和而不同,每个人总会有观点上的分歧的。而且看去,露比和亚瑟也都没有较真,没有辩论的意思,只当做一句日常话。

还是眼前的吸血鬼更真实可怕,沈墨七觉得。

“修道院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人出现。我总觉得凶手一定大大方方地在某个角落行走,或者在某个高窗上咧嘴笑。”亚瑟把修女的白布盖上,抬头看向一个窗户,一位年轻男性给他笑着招了招手。

“他是?”亚瑟皱着眉头说道。

“今早新来的主教,代替塞巴斯蒂安爷爷的。姐妹们是昨晚遇害的,应该和他没关系......但他真的很奇怪,轻浮,奇特,缺乏感情。”露比不安地回答。

“我倒是觉得他嫌疑很大,长得像个毛头小子,一双苍蓝色眼睛却像活了几百年的野兽。”亚瑟哼了一声说道。

他把手作枪状,瞄准正在高窗里微笑招手的修尔,轻轻一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