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血什么眼?”
素始能知道写轮眼是什么才有鬼。
亿万个钟黎挥着白光,踏虚而行。
每挥出一刀,就有数道元神破碎,化作流光。
动作行云流水,潇洒写意。
可在素始眼里,却如恶魔无差。
“无量神墟确是不凡。”
“若叫元神凭空化身亿万,怕是连师姐都做不到。”
“可在这神墟之中,却轻而易举。”
“素始钻研古仙之道半生,也算有所成就。”
“当得起【一般】二字。”
不消片刻,素始之神便被砍杀大半。
此元神分化之术,并不是什么幻术。
而是得神墟加持,实实在在的元神。
只有将所有元神砍杀殆尽,素始才算真正死亡。
钟黎并不着急。
以他麻利的手脚,砍得一干二净也用不了多少功夫。
素始心中虽惊,如今也明白个大概。
“这小子藏拙!”
“我说怎得神念能抵抗得住神墟侵袭。”
“却是我先入为主!”
“这小子的元神分明不弱于我!”
钟黎笑道:
“不弱于你?”
“素始,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难不成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
素始一惊:“他竟能看透我心中所想?!”
他连忙清空思绪,努力保持空明。
“你苦修元神半生,元神之用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真悲哀。”
钟黎摇头轻叹:
“我虽不通此道,却也懂得几分道理。”
“如昭武所言,世间神通,泾渭分明。”
“修力者不通道,修道者不达力。”
“若不是他被白止观种下八劫本源,壮年而亡,可能成就远不止此。”
“你伴他左右,享尽天下资源。”
“却不解其意,不乘其道。”
“败于白止观后,抛弃肉身,专修道行。”
“既然如此,你背叛三化又为了什么?”
“抱大腿?”
也不知素始是不是被戳中了心思,突然暴怒喊道:
“臭小子你敢教训我!”
钟黎并不在意,继续说道:
“你若能像武帝一般,将一脉修至巅峰,未必不能与我有一战之力。”
“可你偏偏天生愚笨,修得个自相矛盾。”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
“就像大昭的江湖人士一般,哪怕拿了一辈子铁锁,终究也只能触及武道皮毛。”
“你修元神之道,最抛不开就是对天地演化的理解。”
“如果我没猜错。”
“【素】字意为【本】,【素始】二字便可理解为【本有】。”
“你将自己更名为【素始】,便是因为你坚信——”
“道之所生,源自于【有】,【有】即为【一】。”
“一元生万物。”
“我说的可对?”
素始嘴上不知念叨了个什么,神墟仿佛蠢蠢欲动。
莫名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扑灭了环绕周身的紫火。
他身子一抖,诸多化身化作泡影,只余【本我】。
做完这些之后,他竟一反常态,闭口不言,认真听钟黎开口。
“你不回应,便是默认。”
“随着你逐渐炼出元神,并一点点体味到元神之妙。”
“甚至创造出【无量神墟】这等逆天神通之后,你突然动摇了。”
“因为在你看来,【无量神墟】本身就是无。”
“无形无质的元神,更是应了【无】这一字。”
“你不明白,坚信世间源于【有】的道,怎得就偏偏修成了【无】。”
“于是你开始怀疑自己。”
“可是【素始】就是你的道脉本源,就如同习武之人的丹田一般。”
“若转信【无】生万物,那么你一身道脉便会化作虚无,哪怕是古仙遗蜕也帮不了你。”
“你经历过从掌经童子,到一人之下,这个由无到有的过程。”
“又经历被被白止观重创,一身盖世神通化作虚无的过程。”
“到了这个岁数,再加上你那唯利是图的心境,你根本不可能放弃你所得之法,废掉自己的道脉之根。”
“所以你只能矛盾下去。”
“明明修得个四不像,偏偏还沾沾自喜。”
“自认天下无敌。”
“太可笑了。”
钟黎摇头,也不好说是可笑还是可怜。
素始再也没了嚣张气焰,反而神色焦急,出口询问道:
“你竟也通元神之道!”
“那你快告诉我,世界到底是【素始】还是【元无】?”
钟黎一愣:
“元神之道……”
“我也只是略懂……”
我特么哪知道。
我会,不代表我懂。
你问我我问谁?
素始被钟黎一通看似充满大道理的嘴炮,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心中杂乱。
整个人陷入迷惘之中。
“我收有三十七弟子。”
“除了镇王,其余诸子俱是庸才。”
钟黎暗道:
“大昭以武立国,昭武愚弄万民,只教百姓【努力即可成才】。”
“百姓心中没有信仰,更没有前世的道家典籍供诸人启蒙。”
“这种土壤之下,想找出有慧根之人,岂不是天方夜谭。”
素始继续说道:“三化宗哪怕不算是天下道基,也掌天下道经。”
“我身残之后,一面苦修,一面尽心传授诸弟子,从不藏私。”
“不成想,收进天下灵童,却只有元无一人慧根深重。”
“我欣喜万分,倾心培养。”
“不料随着他年岁渐长,竟离经叛道起来。”
“我之道,便是如你所言,【一生万物】。”
“可他偏偏坚信【万物始于无】,每每与我争论,却又道理百出,丝毫不弱于我。”
“我一怒之下,将其逐出我门。”
“而他更是不服,将自己更名为【元无】,以彰道心。”
“依你所见,到底孰对孰错?”
素始询问,倒真似出言求教。
钟黎想挠头,可又觉得好像不是场合。
按照前世的科学观点,宇宙产生于一个质点。
质点大爆炸,宇宙无限膨胀。
这个质点是无限坍缩的状态。
说它有质量,却又无限接近于零。
说它没有质量,它确实真实存在。
那特娘的这个世界到底算是从无而来,还是从有而来?
钟黎好不容易能叫素始虚心求教,若再说个“我也不知道”,那还怎么显得比他更牛逼?
想到此处,钟黎清清嗓子:
“【有无】之争就跟到底是先有鸡后有蛋,还是先有蛋后有鸡这个问题一样。”
“纯属扯淡。”
“孩子玩意儿!”
啊?
素始一愣,不明其意。
钟黎转了转眼珠子,双手一背,故作高深:
“你且听我道来。”
“【有无,故遂有;无有,故遂无】。”
“【弃无谈有,是见天而不见天之所受载】。”
“【弃有谈无,是见地而不见地之所受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