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我还是回来了,回到了紫晏城中,站在皇城门前,我久久站立住了。
面前的这座城,也许是困住我后半生,或者便是直接在此终了的皇城了。
我回头看了眼仲景,只见他目光中并没有彷徨,而是显得很是平静,我则微笑着将头转了过去,“此去,要么此生便做永别了,要么我们来日方长。”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旁。”仲景还是那句话。
我俩二人一同下了马。
我立于队伍最前面,身后的仲景向我走了过来,一阵风袭来,吹动着我的披风,此时已是初冬。
我正好转过身来,面向着他,抬头望他,还是这样的脸庞,如此的年轻而有活力,这份心动自始至终便没有停止过,过去是,如今也是,未来更是。
我将他胸前的披风整理了一下。
要做怎样的告别?才能足以表达此刻我内心对他的不舍;要做怎样的告别?才能让此后一生回想起来不至于那么的遗憾;要做怎样的告别?才能让他一生一世都无法将我忘记。
然而,我看着他的脸庞,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而是低头笑了一下,眼泪盈眶,却只能抬头望天,“今日的天气真好,足以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然后,手缓缓的抽离出,那贴近他胸前的披风。
转身,一行人走进了这偌大的皇城,仲景一路送我,直到永和宫,便在门口守着。
一踏入永和宫中,宫人们在宫门口伏跪成两行,皆将头低到地上,丝毫不敢抬头。这种阵仗,我至今无法习惯,这种气息分分钟都让我无比的不自在。
我径直走了进去,果不其然,陛下已然在宫中等待。
“陛下万安。”我向着陛下行了礼。
“你知道回来了?”陛下冷冷的语气说道。
我并没有应答。空气中顿时陷入了沉寂,然而此刻的我并没有丝毫想要打破这层沉寂的欲望。
“你回来便好。”陛下又说道,然后他便起身,径直往门口走去。
“陛下,陛下稍等。”我说道,“陛下,可知我为何回来?”
“那当然是为了大晏王朝的子民了。”陛下冷静地说道,然后转身看向我。
“没错,我是为了大晏的子民回来的。”我说道,安静的空气中竟然可以听得见陛下的呼吸之声。
“陛下与大晏的子民一样,对于我来说,一样的重要。”我又说道,“陛下,可明白?”
“朕自始至终都无法明白,为何在你的心中,朕会与那陌生的百姓一样的位置?”陛下说着,闭上了眼睛,好似在压制着怒气一般,又说道,“即便是多年的朋友,都比那陌生的百姓更加重要吧?”
他继而向我走来,抓着我的肩膀,大声地说道,“从一开始遇到你,朕便与你真心相待,从最开始的把你当成挚友,到最后把你当成挚爱,自始至终,对你都是一腔真情。而你却一直将我当成一个陌生之人?”
他眼睛顿时充红,怒气冲冠一般哭诉道,“为何你便是如此狠心?为何你不能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的真心?”
陛下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地在我面前崩溃了,他慢慢地蹲到地上,眼泪不停地掉落了下来,而我,我却不能安慰他,此时的安慰无疑便是一道不可能实现的流光,在一瞬之间闪现,又坠落,最终只会是给人一场空欢喜。
“陛下的真心,我永远不可能看到的,因为,你给错人了。错付的最终结果,便是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尽伤害。被爱者有恃无恐,不爱者徒劳无功,陛下要尽早知道这样一个事实。”我说道。
“所以,你连辩解都不愿意吗?”陛下说道,“你便是如此绝情?连解释都不愿意?”
“解释,不过是一种掩饰罢了,我不愿意掩饰自己的内心。”我也缓缓地蹲了下去,伸出双手握住了陛下的手臂。
我说道,“陛下,我不愿意掩饰,并非不在意陛下,而是我不能欺骗陛下。”
我将陛下从地上扶了起来,看着他双眼血丝通红,哭的不能自已,本想伸手去为其擦拭眼泪的我,顿时停下了半空中的手。
而是说到,“陛下,你当然比起一个陌生人要重要千倍百倍,你就如同社稷黎民百姓一般,很重要。我不仅仅将陛下当做挚友,我还把陛下当做我的君王。我便是你的臣子,会一直都追随于你,效忠于你。”
陛下终于抬起了他低着的头,他说道,“效忠朕的臣子千千万万,朕唯独只要一人心。”
“而我,只是那个效忠于你的臣子。”
陛下听着,便立马想要离开,他径直走了出去,而他的身后传来了我的声音,“陛下,此生我定为您尽忠。今日之见,也许便是诀别了,来日会否有相见之日,臣也不知道。”
陛下转身看来,我回身说道,“臣请前往北上边境,设法退兵。如今我乃是铭禾县主,如若我前往边境劝说,琉璃王说不定会退兵。”
“陛下,不与微臣和解吗?也许以后,我们便是再无相见之日了。”我说道。
“你我有和解的一日吗?你我二人心各有所系,是怎样也和解不了了。”陛下说道。
“那今日之见,陛下便与我多多聊聊吧,我们二人虽心各有所系,但是不妨碍你我是一生挚友这个事实。”我说道。
“如今,你还想与朕说话吗?”陛下问道。
“那自是愿意,微臣一直都特别想跟陛下好好聊聊的。”我又说道,然而陛下继而向我走来,恳切地说道,“ 那你便不要去北上边境,朕自有其他法子对付他琉璃王,大不了干戈相见。”
我微微一笑,这一笑是觉得陛下甚是可爱,竟然会为了红颜而冲冠一怒,但是也在心里觉得很是难过,毕竟当真如此的话,到时候便是天下生灵涂炭,让无辜的百姓饱受战祸之苦。
“陛下,莫要说笑了。我一人便可当千军万马,这样光耀的时刻,我怎么可以放过呢?”我微笑着继续说道,“你就不要跟我抢了,我去对付那琉璃王。我自有让他退兵的方法,到时候不费一兵一卒,而我又可以名入史册,这样的机会,我是不可以错过的。”
“如若到时候你被识破,或者琉璃王根本便不买你的账,到时候你在军中可能便成了众矢之的。你可想到?”陛下说道。
“陛下,我留在这皇宫之中,那班老臣也万是不可能放过我的,我乃是琉璃王之女,如若琉璃王来犯,他们会生吐活剥了我。再者,我逃出宫的事情,就足以让我掉脑袋。万一,我身份曝光,那到时候五马分尸都不足以。”我说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回来?”陛下颇为生气地说道,“你以为我让中郎将去找你,便是真的要你回来吗?如若真的要你回来,朕岂会真的派中郎将去?”
顿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原来我一直以来都未能真正了解陛下。
“陛下,微臣万死不辞。此次,我非去不可。去之前,可以跟陛下如此心平气和的谈话,已是没有任何遗憾了。”我两颗眼泪从眼眶中夺出,我跪到地上,拱手行礼说道。
陛下看着我,默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