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总是“县主,县主”这般的唤着我,我总是无法习惯这个称号,感觉像是偷来的一般。自从醒来之后,我便发现我是女儿家的装扮,而陛下又帮我更换了身份,如此一来,我便跟以前那个孔吾毫无关系,我既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那个孔吾,也不能擅自恢复到以前的那种生活,可陛下此举用意如何,我却一直没有机会问清楚。
自从身体开始恢复了以后,我便常常想着,那日在暗骑营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我会被营救于此,而仲景又去了哪里,为何我不能再以孔吾的身份生活?
这一个个的疑团一直困扰着我,却找不到人可以倾诉和解疑,周围的人和事只是将我隔离了起来,他们不曾在我面前提起其他半分,也不回答我半分疑问,我就像被隔空保存起来一般,既没有半分的自由,也没有半分的生机。
我日日于房门口坐着,挨着柱子,看着日头从东边升起来,又从西边落了下去,数着院子里的花朵,看着一片片凋零的落叶,时而抬头仰望星空,时而低头闭目眼神,毫无生气的生活便是这样一日一日的过着。
偶尔,我会找来点茶叶,但是不多,因为宫人说,宫里面的生活,也是有规制的,并不能随心所欲,想要什么便要什么。想来也是,即使我是个冒名的县主,但是我也不过是个借住在宫里面的客人而已,寄人篱下,多少是不得自由的。
一日,我偷摸着溜进了御膳房,在里面顺出了有着百年的老窖酒,这御贡的窖酒当真让我垂涎三尺。趁着夜里的天色暗淡,行人稀少,我便偷偷爬上了房顶之上。
约莫,是这几个月在这宫里憋坏了,此刻,坐在瓦梁之上,顿时神清气爽。这五月的风,甚是凉爽,也没有丝毫的寒意,只是清凉而舒适。仰头便是一望无际的星空,一弯圆月当空高挂,与我好似咫尺之间。
我向着孔宅的方向望去,试图能想象出那里的灯火,然而茫茫灯火间,却不知思念该落于何家。我随手便是拿起酒豪饮了一口,试图将心中的郁结驱散开去,然而酒如喉咙,且在心口处更加灼烧,那股积压在心口的郁闷便越发更甚,“如果此刻有仲景陪我一同喝酒便好了,不知道管家他们这个时间在做何事”
“我此后的一生,不会便在这匣子里生活了吧?如若真当我是县主,大概会让我去琉璃国吧?还是?”我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这几个月以来,自言自语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我身边丝毫没有可以聊天的人,连正常的对话都很难,于是,我便总是自己跟自己说话,以此来解闷。
“哎”我突然间感觉到很是丧气地说到,“前半生好不容易努力中了个状元,好歹坐了个天章阁待制,如今一下子又回到了起点,虽说给个县主的身份,但是谁知道呢?如果被识穿了,会不会又得掉脑袋”
我接着又两口酒入愁肠,酒劲一下子便上了头,脸上烫呼呼的,我躺倒在屋瓦之上,看着漫天的星空,璀璨夺目却遥不可及。
我的思绪一下子带到了我的整个前半生,从我上小学起便开始有了记忆,开始将日常中的开心和难过都一点一点的记录下来,如今可以回忆起来的,大多都是刻在了脑海中的,如今想起来,却是多少有些趣味的。而后渐渐地长大,身边自然多了许多朋友,然而我于人海之中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而已,我面对我喜欢的人,是仰视的,是自卑的,是低到尘埃的。而如今的我,在这个朝代,竟然可以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可以叱咤官场,可以度人生死,这一切不可思议的,我觉得仿佛就是梦境。
正当我的思绪在缥缈的脑海中遨游之时,我身边的酒瓶子刷的一下滚下了房顶,我顿时坐了起来,想要伸手去抓着,却已是来不及。好巧不巧,这个时候,巡逻的侍卫队正从巷口路过,他们循声而来。
片刻之间,他们便发现了坐于房顶的我,“房顶有人,那边,过去”
我心中想着,死了,这回该如何收场。他们顷刻之间便聚集于我屋前,在房檐下呼喊着:“你为何人?为何立于屋顶之上?”
我站在屋顶上,只是向他们淡淡然地招了招手,客客气气地说到,“误会,误会,我乃是琉璃国县主,今便住在这屋中,夜里烦闷,所以到屋顶上一坐”。
我向他们拱手做礼到,突然间,我又意识到,我此刻已是女儿家身份,为何还是跟孔吾一般说话行礼,一时间乱了。
“你一女儿家,如何登上这房顶的,你说你是琉璃国县主,可有凭证?”
“这”我心想,我哪有什么凭证呢?我这称号也是别人送的。
我又尽量轻声细语地回答到,“你们可以问问侍候我的宫人”,我微微娇羞地点头说道。
“去,去找宫人问一问”侍卫的领队对着身边的人说到。
好死不死,前去查探的侍卫在我屋内及附近均找不到宫人的踪影,于是便来禀告,“这屋里及附近皆无人影踪迹,莫不是这人在撒谎”
“你给我下来,下来”领头的侍卫大声对我呵斥到,我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然而马上被他的呵斥声吓到,“你若还不下来,我们便把你打下来,到时候摔个骨折,你可别怪我们”
“我下来,我这就下来,你容我看着点路才行”我轻声说到,然后走到房沿边上,一跃而下,侍卫一见我会武功,皆大惊失色,他们手中的长戟皆向我刺来,我大病初愈,险些便被此中,我退至后方,说到,“莫急,莫急,我真的是铭禾县主,若不信,随我去见陛下便是”。侍卫们方才迟疑了一下后,说道,“那你便随我们一同去见陛下吧”
随即,他们意欲将我手臂擒住。而此时,因为靠的比较近,我看清楚了领队的侍卫,原来是三品带刀侍卫林从杨,好在他并没有认出我来,我呵斥到,“好你个林从杨,你竟然不信我,对我竟这般无礼。”我假装恼怒道,“等会面见了陛下,如若我是县主,你该当如何?非得治你的罪不可”
这一同怒斥,方才让林从杨有了些许的忌惮,他命令侍卫到,“让她自己走,小心看着,别让她耍花样”
于是,在大半夜里,我被一群侍卫押着,在黑漆漆的皇宫里走着,莫名有着一股渗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