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俩人离开,清婉也没有看到允祥的泪,或许是因为时间太长,泪迹已干,也或许是因为即使是在她面前,允祥也将脆弱潜藏。
与允祥同样生病的还有弘昑的生母乌苏氏,和允祥本就有旧疾引起的重病不同,乌苏氏的病症是肝胃不和,而肝主情志。
这是心病,对此,不管是清婉也好,还是允祥也好都只能让人好生相劝。
等天气渐暖,府上的人照例去园子里避暑,但乌苏氏的身体始终未好起来。
临行前,乌苏氏叫人来报,想求见她。
清婉念及她的身体,就自己去见了。
进了屋,看见乌苏氏叫人搀着候在门外,先叫了人起,让人依旧把她搀回床上,道:“我听说你不爱吃药,可你如今的身子,不吃药又怎么能好呢。”
乌苏氏惨然一笑,“我知道,我是心病,心病不除,吃再多的药都只是暂时的。”
“你这又是何苦,你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尚且悲伤难抑,难道就舍得让你的父母的也遭受一次这样的苦楚吗?”
看着她的样子,清婉叫人上了奶茶,也尽量劝道。
乌苏氏语气幽幽,又带有讽刺,“若是以前定然是舍不得的,可我已经出嫁十几年了。
家里对我的关心,先是怡亲王侧福晋,再是女儿,是姐妹。虽说这是人之常情,但难免心寒。”
因到了乌苏氏吃药的时间,清婉也没叫乌苏氏身边的人为难,从使女手上的托盘上断了药递给乌苏氏,道:“你今日想见我,应该是有事相求。
但不管有什么事都先吃了药再说吧。”
说起吃药,乌苏氏不可避免皱眉不愿,但说起来也是悲哀,这么多年,虽然允祥和清婉对她们几人都很温和,也很少发脾气,但不知为何,几人都不敢违逆他们二人。
眼下她又有求于清婉,所以更加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哪怕只是吃药这种小事。
她接过碗,咽了咽口水这才憋着气一口将药喝光,又漱了口,清婉递给她蜜饯:“嘴里苦,用蜜饯甜甜嘴,晚棠常说吃甜的心情好。”
“是她能说出的话。”乌苏氏也笑笑,将蜜饯送入嘴中。
清婉打量着这间因为弘昑的去世,失去色彩的屋子等着乌苏氏开口。
乌苏氏许是在品味口中的蜜饯,半晌才开口,“今日求见福晋是因为是想求福晋准许让妾去普觉寺祈福。”
“这本不算什么事,只你如今的身体,我也不放心你就这么过去。”
乌苏氏一急就咳嗽了起来,她的使女一边替她顺气,一边道:“那边清净,侧福晋又少去,在府里和园子触景生景,或许不如那边适宜养病。”
乌苏氏停了咳嗽后道:“求福晋成全。”
清婉没有直接拒绝,“你知道我和王爷每回去小住,一切用度都是从府上送去,你且等府上准备几天吧。”
乌苏氏知道她的意思,道:“妾明白了,定然会好好养病。”
清婉离开时,遇到了晚棠,晚棠听闻此事,却道:“想来也是人生无甚趣味,当后半生要寻寄托时,都去求神拜佛了。
只不过她现在一副活着无趣的样子,你这么做也只能救她一时。”
清婉自嘲:“于她而言,救人不如自救,她若实在想不开,我也没办法,可我也希望府里不要再出事了。”
为了安清婉的心,乌苏氏确实开始安心养病了,也开始出屋子透气,在园子的清婉接到消息后,终于点头让她去了普觉寺。
随着日子一天天变暖,园子里花开鸟鸣,多了生气。
清婉在湖边的亭子里的罗汉床上闭目养神,旁边是识字的小丫头在念书,自打发现眼睛不好后,做针线这样伤眼睛的事她就没再做。
有时需要看书打发时间,她偶尔也会叫识字的小丫头,小太监来念。
不一会,清婉感觉到身边的声音停了一下,接着就变成熟悉的声线,她没睁眼就道:“回来也不叫人先来说一声,好让人准备你喜欢的。”
“瞧您说的,难道我要吃什么龙肝凤髓不成,还让您这么惦记。”
清婉睁眼,在她身边笑着的是明昕,她所生的萨云阿乖乖地坐在罗汉床的另一头。
看见清婉醒来,就起身行礼道:“孙儿给郭罗玛玛请安。”
清婉对明昕道:“快把孩子抱起来。”
明昕没急着去抱萨云阿,只来搀清婉:“他难得过来给您请安,只是磕个头而已,您别心疼他。”
清婉叫了在亭子外射箭的甘珠尔过来,甘珠尔跑进来笑着叫了大姐姐,又去戳萨云阿的脸,萨云阿委屈巴巴地叫小舅舅。
清婉拉住他:“你比萨云阿大,又是长辈,不许欺负他,带着他去玩吧。”
待两人走远后,清婉才问明昕:“可是出事了,不然你也突然回来了?”
因为已经出嫁,明昕每次回来都会先叫人回来传话。
“是为了额驸的事。听说万岁爷要用兵,额驸想在前线求个职,我便想回来求您和阿玛的主意。”
清婉起身看着湖面,说起用兵,她就忍不住对明昭的婚事胡思乱想。
直到湖面的风刮在脸上,脑子里多了清明,这才道:“待你阿玛回来后,我让人叫你过来,你直接问他吧,我也不清楚那边的事。”
明晰点点头,迟疑问道:“那四妹的事您和阿玛可有了决断?”
清婉摇头,“且看万岁爷决断吧。”
傍晚允祥回来时,清婉说了明昕的事,又叫了明昕来,允祥沉吟后,对明昕道:“明儿你叫额驸进园子里来,让他有什么事自己来和我说。”
明昕笑道:“是。”
晚上,允祥说起明昭的事,“虽还未指婚,但明昭的婚事已定。”
清婉手一顿,放下手中的杯子,道:“王爷说吧,我早已做好了准备。”
允祥道:“是喀尔喀蒙古郡王丹津多尔济之子多尔济塞布腾,现在万岁爷跟前当差。”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清婉回忆后自嘲道:“我说呢,明昭这几次回来,身边都跟着一个蒙古侍卫,原来你们早就有决断了。
也是我那时迷了心窍,自欺欺人。”
清婉侧脸对着允祥道:“既然早就有了决断,想来公主府的选址也定了吧。
同样都是喀尔喀,明昭的公主府是和四姐一样在归化城还是......”
“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