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指。”
“你有没有反省过，自己为什么会输给白智英？”
林听舒顺势在程小柠边上坐下了，她的语气更像是姐姐，而非教练，这让程小柠稍微放松了警惕。
但是姐姐也可以是严厉的。
程小柠想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一个字，许多话在肚子里打了个转，最后又被咽回肚子里。
有什么好说的呢？说来说去不过就那几句。
“对不起林指，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
林听舒摇摇头：“我是想问你，自己知不知道为什么会输给白智英。”
程小柠一愣，不确定地开口：“因为……叶清要离开的事情……所以我情绪受到影响，比赛的时候才……”
林听舒依旧温柔地摇摇头，这下程小柠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因为你比赛时的注意力完全没有集中。”她一针见血，“你的移动太不流畅了，换句话说，你的注意力不在球上，导致预判出了问题。”
“所以直到球已经来到了你这半边球台，你才如梦初醒，开始移动。”
“所以你就接不到球了。”
如果等球到了自己这半边再开始移动，那么只有一秒不到的时间移动和引拍。
动作能不变形就有鬼了。
“还有，你太急了。”
“乒乓球是竞技运动，不是竞速运动，不是谁跑得快也不是谁力气大就能赢的，创造机会、伺机而动，才是你在每个球应该做的事。”
“第一局3-3，4-6，6-6、第二局第一个球、7-9还有第三局4-3这几个球，都是在身体没到位的情况下强行进攻导致的失误，白智英本身的进攻能力并不突出，即使你衔接一板，她也打不出什么有威胁的回球来。这几个球接好了，或许局势会发生变化也不一定呢？”
林听舒的语气听起来依旧是温和的，但这次，程小柠却察觉到了隐藏在温和之下的、坚硬的部分。
“怎么做到专注眼前的每一个球，是所有乒乓球运动员在役期间需要不断思考和完成的课题。”
“几年前，蒋然在舆论一边倒的情况下一单两分为中国队拿下世锦赛冠军。”林听舒陷入回忆，“那段时间她被影响得连正常生活都出问题，但在赛场上，她依旧是不可翻越的高山。”
林听舒说“舆论一边倒”——但实际上每个乒乓球人都知道真实情况远不止如此。
“她，那段时间。”林听舒顿了顿，“会把消毒剂当作洗衣液丢进洗衣机里；会在吃饭的时候把餐巾纸当作菜夹起来放进嘴里；甚至会在去训练的路上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穿的是拖鞋。”
是啊，叶清的离开或许会对自己有影响，但是任何人在生活中都会遇到任何事。
“叶清选择去德国，是为了继续自己的职业生涯，是因为她还想打乒乓球。”
林听舒终于第一次提到了叶清。
“但你现在却要赔上自己的职业生涯，为了什么？”
“你现在的奥运选拔积分是3065，比顾思彤低了几十分，但只比张雨竹高了十几分。积沙成塔需要多久，而亲手毁掉这个塔，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只要几场比赛没打好，就没机会了。
“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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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赢程小柠，白智英也觉得很意外。
她以为是自己球技大涨，但第二天的小组赛就输给了另一名来自中国台湾的小将。
原来不是自己球技大涨，而是程小柠状态太差啊！
如此一来，在程小柠的小组里，便没有了全胜的选手。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输一场，也还有出线的可能。
程小柠剩下的两场也还是打得颤颤巍巍，不过好在最终都赢了下来，最后又通过计算小分，以微弱的优势取得了小组的出线名额。
顾思彤和程小柠都不是教练组心中的培养对象，所以在发现是这二人取得了亚洲杯的名额后，不情不愿地报了二人的名字上去，又把林听舒扔出去当了这个随队教练。
在给姜冉计划好了自己不在这几天的训练计划后，林听舒就带队来到了亚洲杯现场。
这次比赛，不仅对于想要拿到奥运资格的选手来说至关重要，对于林听舒来说又何尝不是——有多少人躲在背后等着看她的笑话，又有多少人在暗处时刻准备着分她的权。
这些，她从来没有对外表示过。
程小柠小组赛出了线，她这一口气还是不能松。
“林指。”小组赛结束后，程小柠主动找到了林听舒，“我下一场的对手是泰国的吉尼帕，之前没有打过……能不能帮我一起看一下技术录像？”
“好。”
随着比赛进程的推进，程小柠的状态也恢复得越来越好了——四分之一决赛战胜了泰国选手吉尼帕，半决赛又与佐藤艰苦缠斗7局4-3获胜，终于成功晋级了决赛。
而顾思彤则是一如既往的好状态——四分之一决赛零封川谷，半决赛又零封金雅容，最后同样走到了决赛。
到这里，林听舒终于能喘一口气了。
【先提前庆祝你第一次带队比赛取得胜利，其次，回来之后记得帮我把这几天没打的多球给补上。】
收到了姜冉的消息，林听舒爽快回复。
【没问题。ps：当教练确实是比当队员压力要大，我已经体会到了。】
【为了防止你回来后变成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我会帮你准备好染发膏的。】
林听舒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而后编辑道——
【记得看决赛。你觉得谁会赢？】
【我才不要提前押注呢，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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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洲杯决赛场，顾思彤对阵程小柠。
二人的头对头战绩是3:1，顾思彤占优。
赛前，林听舒也只是根据二人的技术特点和状态提了一些意见，并没有特别教她们要怎么打对方。
不过她们二人如此熟悉，想必即使林听舒什么都不说，也知道怎么才能从对方手里拿分。
开局，程小柠发球。
为了限制顾思彤的反手发挥，她选择把球发到了中间偏正手——这个位置摆短或者搓回去是最舒服的。
奈何顾思彤完全不跟着程小柠的套路走，一个跨步移动到位拧拉到程小柠正手位底线，后者反应不及，陷入了被动防守，最后输掉了这一分。
程小柠略一思考——自己的发球要通过落点和旋转限制顾思彤拧拉这个思路是没错的，但对方的技术显然已经进化，现在能拧的覆盖范围越来越广了，自己想要寻求突破的话——
第二个球，她直接发到了顾思彤的正手位短。
这个球就完全不适合拧拉了，只要拧完没有直接得分，回不去反手，大概率会被对方控死。
顾思彤也完全不怕，劈长到程小柠正手，程小柠回了个斜线，落点在顾思彤反手位底线。
她后退一步，手腕一抖，反手抽了条直线，又拿下了第二分。
顾思彤今天的状态很好。
林听舒在看台上看得清楚，今天她的反应时间甚至比平常还要短，球的质量也比过往有过之无不及，明显是在赛前做了万全的准备的。
亚洲杯的冠军能额外拿到500的奥运选拔积分，只要拿到这个加分，她就能暂时和其他三人拉开距离了。
第三球，顾思彤拿出了自己准备已久的发球抢攻小连招，成功再下一分。
顾思彤3-0领先。
林听舒看着准备接第二个发球的程小柠。
——你会怎么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