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撒尿牛丸！”
程小柠用大漏勺捞出火锅里的丸子，姜冉一个她一个，顾思彤一个她一个，叶清一个她一个，最后她再来一个。
“……你是不是不打算吃别的东西了。”顾思彤有些无语。
叶清则是看着程小柠，满眼都是笑意，和怀念。
“怎么会呢，这家的牛肉丸吃二十个都不够的啊。”程小柠嚷嚷道，“吃完这些我还能再来一盘羊肉卷呢，不要质疑我的食量。”
分完牛肉丸，她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椰汁。
“叶子，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说吧说吧，是什么好消息？”
“我准备去德国打联赛。”
“原来你是要去德国打联——”程小柠的声音突然变调，“——什么？！”
不过很快她就说服了自己。
“也不是不行啦，和哪个俱乐部签的短期合约？”
虽然叶清这个时间点去打联赛有点奇怪，但是去欧洲打联赛的现役亚洲运动员其实不在少数。
大家都是签的短期合约，还得外加一条自己会随时出去打公开赛的解释说明。
叶清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不是短期合约，是长期合约，两年的那种。联赛我会全勤。”
“你疯了？”顾思彤失声脱口而出，姜冉也跟着皱了皱眉。
“小将去打联赛是为了历练，老将是因为退役了还想继续打球，你现在去是为了什么？！”
程小柠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引得周边好几桌都向他们投来了视线。
全勤欧洲联赛的意思就是，她不会再参加有世界排名积分的公开赛了。
现役中层队员，不再参加有世界排名积分的公开赛。
换句话说，叶清打算退队——国家队不会允许有人占着这个位置，却给欧洲俱乐部卖命。
“……为什么啊？”程小柠看着她，眼眶有些发红。
叶清强迫自己的视线停留在翻滚的红油锅上。
一根辣椒不断地被咕噜翻滚的气泡翻起又沉下，如此往复。
她不去看在座的任何人，她怕再多看一眼自己就舍不得走了。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掌，“德国那边的俱乐部给我开了很丰厚的薪水，还答应帮我找医生治手。我打算在休赛季做手术，她们同意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国家队了？”姜冉开口道。
“我知道。”叶清低下头，“我昨天就是去和教练组谈这个。”
“昨天？！所以你昨天根本就不是去看医生了？！”程小柠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叶清没说话。
“这个周期就剩下一年多了，再坚持一下吧？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奥运会吗？”程小柠的神情转变为祈求。
“可是我这个周期已经没有机会了。”
“可是、可是，”程小柠有些语塞，她开始在脑海中搜索一切能把叶清留下来的理由，“我们还没有一起拿过波普杯……我、你还记得我们的梦想吗？我们的梦想就是世界冠军、就是奥运会啊！”
程小柠越说越心虚——在奥运会之前，只剩下一次单项世锦赛了。
这次世锦赛通常是奥运会的练兵，报名的两对女双，一定都是有机会在奥运团体赛场上出现的。
教练组根本不可能给程小柠和叶清报，他们会给程小柠找别的搭档——乔蕊、顾思彤或者姜冉。
“可是小柠。”叶清看了一眼程小柠的盘子，里面的牛肉丸分毫未动，“除了梦想，现实也很重要，生存也很重要。人生不是只有梦想的呀。”
桌上羊肉卷已经化得不成原形，软趴趴地摊在盘子上，看上去仿佛失去了梦想。
程小柠扔下了所有人和她的牛肉丸，跑出了餐厅。
顾思彤要去追，被叶清拉住了。
“让她自己想一想吧。她理解的，只是没那么快接受而已。”
本周期竞争无望、手伤又是个不定时炸弹。
出去打比赛挣不了几个奖金，国内的联赛又要求出场率——这就意味着她不能去做手术。
这局面她又何尝不是进退维谷，是奥尔佳抛出的橄榄枝让她有了除了耗着之外的别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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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提前就和教练组说好了的关系，叶清的退队报告批得很快。
虽然人还没那么快走，但去德国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合同签约、签证办理……
教练组给叶清放了一周的假期。
“一会我和你换吧？你去和冉姐练一会。”
顾思彤叫了程小柠一声。
她从早上开始就一个人在角落的桌子上练发球，也不和别人说话。
程小柠不回复，顾思彤走过去，才发现她一直在忍着眼泪。
“别难过啦，”顾思彤放缓声音，“之后我和冉姐都可以陪你练的，还有林指呢。”
“我又不是因为没人陪我练才难过的。”
程小柠用袖子擦了把脸。
“这是叶子最好的选择了。”顾思彤开口劝道，“你别太难……”
“你别再说了，”程小柠声音恨恨，“你别在这儿装理中客了。”
她这几天已经听了太多各式各样的劝说了——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叶清最好的选择？
大家的劝言都千篇一律，没什么新意。
听得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那我们换一下，你去和冉姐练，”顾思彤耐着性子，“我来练发球。”
“我不想换。”
顾思彤深吸一口气：“你在这里光练发球有什么用？你要靠发球赢下日本公开赛吗？而且你现在一边练一边哭，能保证训练质量吗？”
怕不是视线被模糊得连发球的落点都看不到了吧？
“我哭怎么了？”积攒了好几天的情绪突然爆发，她一边情绪激动地往外吐子，一边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我舍不得叶子我哭怎么了？总比你这个看上去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冷血动物要强吧？”
“程小柠，你别发疯乱咬人。”
程小柠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顾思彤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她就是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我、我待会去找小白练。”她憋了半天，最后愣愣地来了这么一句。
“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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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公开赛。
毕竟是关系到亚洲杯参赛名额的公开赛，几个奥运会候选人都卯足了劲想要拿到更好的名次。
顾思彤发挥最好，连过东道主选手川谷和佐藤以及队友向南星拿到了决赛的入场券；程小柠则斗志缺缺，在八进四就输给了张雨竹。
不过张雨竹也在半决赛输给了肖铃，两人加的奥运选拔分半斤八两。
最终，顾思彤在决赛以4-2战胜了肖铃，拿到了日本公开赛的冠军，在奥运选拔积分榜上暂列第三，仅次于姜冉和乔蕊；程小柠则因为之前攒下来的积分较多，在加上八强分后以微弱的优势压了这次拿到四强的张雨竹一点点，排在积分榜的第四。
教练组之前放话，除了已经拿过亚洲杯的姜冉和乔蕊，其余人谁的选拔积分高，谁就能拿到今年亚洲杯的名额。
几天后，亚洲杯开打。
亚洲杯的赛制是先小组赛，再淘汰赛。
顾思彤的小组赛倒是一如既往、符合人预期的稳——第一场3-0战胜对手，取得了开门红。
相比之下，程小柠的发挥则有些令人大跌眼镜。
【程小柠小组赛首战0-3不敌韩国小将白智英，恐出线无望！】
这天夜里，程小柠机械地给自己加练完，正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往自己背包里塞，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了一双鞋。
她抬头一看，与抱着手臂皱着眉头的林听舒对上了视线。
“程小柠，有空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