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也微愣,看了眼盛淙川。
盛淙川冲她摇了摇头,他不放心她们俩单独待在一起。
论功夫,林清也是没有的。她会用枪,也擅用枪,但没办法与人打斗。
他一旦离开,几秒间女人就能把林清也制服。彼时林清也成了人质,他们就处于被动的局面。
林清也自然知道。
她沉吟了片刻,冲盛淙川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她还是打算进去。
“清也……”盛淙川想说什么,林清也已经推开了门。
他只能离开。
盛淙川立身在楼梯口,没有动。
单手搭在栏杆上,手指烦躁的敲打着。
他担心林清也的安危,却知道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贸然冲进去。那个女人看似淡漠,也有自己的底线和准则。
他进去,可能会激怒她。
他可以制服女人,却不能保证林清也的安全。
只能按兵不动。
林清也站在门口,没有第一时间进去。
女人还是保持坐在镜子面前的动作,透过镜子去看林清也的脸。
她很少和人交际,身为女人却不了解女人,无法形容林清也的面貌。她只知道,门外的林清也,一眼望去和她就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女人对人的评价,只有强大和不堪一击。
盛淙川于她而言是强大,林清也不堪一击。
很柔弱的女人。
“你好。”林清也冲她笑,“我听盛淙川讲过你的经历,不知道问你的名字会不会冒犯?你有名字吗?”
女人不知道她为何执着于自己的名字。
她没回答,意味着她不想回答,很简单。
这么多年,没人问她的名字,时间照样流逝,一个名字改变不了什么。
“我只是觉得,说话前先知道你的名字,是对你的尊重。”林清也似乎读懂她的想法,再次开了口。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像一阵风。
很快,她话锋一转,“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只是接下来的话,如果不尊重你,我提前说一声抱歉。”
不尊重她?
女人略感诧异。
她表情未变,只是凝神去看她。
“你如果想用挟持我威胁盛淙川,这个路子行不通。我是时家的少夫人,这种紧要关头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局面,从而让其他人腹背受敌。
你委曲求全在这里,是想活着。我也提前告诉你结果——挟持我只会让你性命不保,没可能拿我当人质从这里出去。”
林清也往里走了一步,关上门,笑盈盈说,“听懂了我就进来了。”
女人沉默。
好一个先礼后兵。
她以为林清也执着于她的名字,没想到她会这样不动声色的威胁自己。
轻声细语,笑里藏刀。
自知武力不是她的对手,先和她分析利弊。
女人只是听从命令的杀手,不是亡命之徒,自然知道轻重。
该说的都说了,林清也走到她身边,从容不迫。
“盛淙川挺会挑的是不是?”她拿起桌上的胭脂瞧了瞧,又对着女人比划了下,“还挺衬你的肤色。”
女人看了眼:“不是他挑的。”她听到他吩咐人送过来。
又说,“我从来不用。”
——她说了不用,盛淙川还是执意让人摆了进来。
“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林清也放下胭脂,“我刚在楼下,看到很多时兴的衣裳,和你昨日的风格大相径庭。”
是被逼的。
其他女人或许喜欢时髦好看的衣裳,她却不喜欢。
这种衣裳限制她,不利于她的行动。
林清也还在旁边说话。
能少说话的时候,女人都会尽量保持沉默,不与人多费口舌。
林清也东一句西一句,落不到正题。
女人喜欢安静,出声打断她:“你不用打感情牌。他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我对他的所作所为不感兴趣。”
胭脂她不喜欢,旗袍她也不喜欢。
放在她房里,穿在她身上,这是强加的,是无用功。
何况她不是来配合盛淙川的恶趣味,做这些无聊琐事的。
“我知道的。”
林清也指了指她的脖颈,笑说,“我就是看到你脖子上的淤青,想说你没必要和盛淙川这样斗。盛淙川想要你,他肯定会解决掉你背后的人,不如现在提前缓解这些僵持,他也不会太为难你。
你之前对你的来历一言不发,刚刚又给了他提示,说明你着急了,担心背后的人不会找你,且替谁卖命都一样。
把柄一直捏在别人身上可不好受。你被人买走,心不甘情不愿,别人担心你的背叛,才需要拿住你的把柄。你从那里出来,练就一身好功夫和一副百毒不侵的身体,到哪里都是香饽饽。
命运既已经是如此,不如接受现状,说不定今后的日子不一样呢。”
林清也了解盛淙川。
盛淙川和时惟樾一样,留在身边做事的一定是信任之人。
盛淙川经历过叔伯的背叛,亲眼见到叔伯杀死自己的父亲,所以他能用的人,慎之又慎。
他要把女人留在身边,让她替他做事,是看中了她的能力。
但她不服软,盛淙川才会去磨她的性子。
不到她心甘情愿,他不会用她,在这之前女人也要受很多苦。
别人能拿捏女人的把柄,盛淙川能要来把柄,别人未尝不能要走。
这是潜在的危险,他不会容许。
“执拗没有好处。”林清也知道她不爱说话,只是道,“你被拿捏的这些年,关心的那个人想必也受了不少苦。只有你自己先松口气,想来盛淙川也会给他在阳城或临城安排一个好去处。”
女人又是半晌没有说话。
她不说话时,连呼吸声都很轻,存在感并不高。
她接触盛淙川这几天,是不大信他有这样的好心肠。
拿着她的把柄不用,只是相信她这个人?
从那座深山里出来的人,哪有什么诚信可言?
从互相扶持,到为了活命背叛朋友,反目成仇互相厮杀甚至喝人骨血,这样的情形她见了太多太多。
她这种人,天生就是会背叛的。
女人的手抚上脖颈,覆住那一小片青紫:“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林清也言简意赅:“我以前也觉得自己没有出路过。”
她们刚认识,并不亲密,林清也没有和她深聊这件事。
“你替盛淙川说话。”
林清也不置可否。
“我也心疼你的经历。”她补充道,“我是盛淙川的朋友,自然向着他说话。我和你说这些,也是因为他把你留在这宅子里,想来你只是危险,并不坏。”
不坏。
女人的瞳孔微颤,僵硬的转动了下,麻木不仁的目光从镜子里真真实实落到林清也的身上。
女人的唇角,似乎也扯动了下:“活着就是为了杀人,怎么不是坏到极致。”
再去细看,又是波澜无痕。
“我在山里叫61,背后的人叫我1,我没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