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镜头回到国内。自从上回的战友登门拜访过后,韩志锋的精气神开始好转了不少,他不再致力于在韩菲的问题上钻牛角尖,而是一点点地说服自己从焦虑当中走出来。
他的内心坚信,按照老战友们的说法,既然有了维和部队的下场参与,那么这场惨无人道的悲剧将很快得到终止,而自己那可怜的女儿韩菲也将随着当地落难的华侨一起获救,最终被维和部队遣返回国内。
此时正值腊月底,距离一年一度的春节已没有几天时间。他甚至于做好了女儿在家吃年夜饭的准备,每天亲自下厨,动手准备各式各样的点心和酒菜。
可就在韩志锋本以为灾祸即将过去,团聚也只是时间问题的时候,妻子却在突然间给他带来了沉重的消息。
……
那是看似平常的一个傍晚,欧阳兰照例从医院下班。
回到家中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取出了家中那只最大的行李箱,将自己与丈夫的衣裤,包括各类的床单被套,牙膏牙刷等洗漱生活用具一齐装了进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
韩志锋不解地望着妻子,对于她的行为有出乎意料。
“是这样的,我需要出远门一趟,今晚八点就要动身出发!”
“这个时候离家有些不太合适吧,要知道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了,况且韩菲也会在此之前回家!所以我想你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应该放下,至少得等到咱们的女儿回家,见到妈妈之后再说吧!”
韩志锋在平日里虽说并非那种控制欲很强的男人,平日里从来没有过对欧阳兰的行动生活加以限制或监视。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妻子早不走晚不走,偏偏选择在这么个节骨眼的时期离开,这又怎能不使其心生抵触?!
“志锋,你心里头不好受,我知道!可你得知道,救死扶伤是一个医生的天职!说实话,我也不愿意卡在这个点而离家出门,但是对于医生而言,挽救患者的生命,这个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
“好吧,既然是治病救人,那么你就安心去吧,我这边自己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
听闻妻子这么一说后,韩志锋的情绪顿时平稳了下来,不光讲话的语气缓和了许多,而且还主动帮忙给欧阳兰收拾起了箱子。
“对了欧阳,你是要去什么地方?我想最近也没报道过有什么大型的传染病毒疫情爆发啊!”
尽管已经不再反对欧阳兰的出行,但是仔细回想起妻子的话,还是能察觉出不少端倪的。因为按常理而言,那种凡是临时通知,需要涉及到医务人员连续在外过夜的任务,绝对不止涉及到单单一两个病人手术与急救。
像这样的情况就只有可能是医疗支援,如同刚刚结束后不久的新冠一样,一方只要有疫情发生蔓延,那便要调遣各地的医疗人员前去参与救治,同时核酸筛查病毒的携带人群。
“志锋,你并不需要知道这些,也不用担心,那边的住宿条件很好,我可以生活得很好。”
“不用担心是什么意思?我这边又没有强迫将你人在家中,问题是咱俩作为结婚近三十年的夫妻,难道你去什么地方,我连过问的权力都没有了?!”
见到妻子的含糊其辞,韩志锋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了起来。
欧阳兰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丈夫的再三追问下,只得将自己得到的通知完完整整地透露了出来。
“柏格伦?!”
“你真的是要带领着医疗团队,前去那个地方给我们维和部队的伤兵员做治疗?”
对于它的名字韩志锋可是一点也不陌生,这座城市正是女儿目前被困住的那个地方,也是多国维和部队集结而准备营救本国侨民之处。
作为战乱地带,那么该处的危险性就绝对不是常人所能想象到的,可以说每一秒钟都无法预知下一秒可能发生的危险。
想到这些,他的呼吸开始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血压也因强烈的情绪波动而快速升高,最终身体因不堪重负而昏倒在地。
……
韩志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和上次一样,欧阳兰在事发的第一时间便将昏迷不醒的丈夫送进了自己单位的所在医院,而且还是相同的病房。
韩志锋大声呼喊着妻子的名字,然而收到的却是一阵熟悉而又亲切的男声。
原来是汪雄。
“老韩,你现在的身体还较虚弱,切勿过于激动,先躺下休息一会。”
抬头再往四周望去,好家伙,就在不到三十个平方米大小的病房里头,居然站了足有二十人之余。在这些人当中除了有前些天来自己家中登门拜访的老战友外,其余的则是市里边一些电台记者,还有一些企业公司的老总。
韩志锋目前正处在情绪低落之际,精神状态也是糟到了极点。而这么多人的到来,对于本就需要安静的他而言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可言的。
他没有和这帮人讲客气,除去那四位战友外,其余人一概给赶了出去。
……
“老韩,现在看来你还是当年那个老样子,脾气还是这么不好啊。”
“真是不好意思,再次在你们面前失态了!”
韩志锋强撑着身体坐起来,逐一和战友们握手表达歉意:“其实刚刚那通火并不是针对你们,而是那些整天不作为而无所事事的家伙发的!你们几位和我相处共事的时间不长,或许不了解平日里我的处事风格……”
“好了老韩,少说两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至于嫂子那边你尽管放心,她不过是去执行一项普通的医疗救援任务,过不了多久就能够回来。你这边呢,等到出院过后就搬到我家里来住!”
普通吗?好像未必是这么回事。
对于前往战场前线的欧阳兰此行将有可能遇上什么,韩志锋不难预测。不过就算是心知肚明,对于汪雄这个善意的谎言,自然也是不好当面拆穿和反驳的。
与妻子相比,韩志锋更加担忧的还是女儿,因为从妻子的话中他可以明显感到维和部队的处境艰难。而在这样的条件下,韩菲的获救返家时间则必然会大幅度地延后,甚至是遥遥无期了!
考虑到面前这几人目前在军分区部队中都具有一定的地位和官职,韩志锋决定向他们进一步地打听到N国那边的战争局势与走向。
“现在柏格伦的情况怎么样,你们当中有谁对其有所了解?”
没人作声回答,病房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而韩志锋已然能从他们的脸上的凝重表情推测出基本的结果。
“好吧,看样子它属于机密,我应该回避这个敏感性话题。你们呢,现在去告诉这里的值班医生,让他们给我开些治疗睡眠的安眠药吧,拜托了。”
几位战友见状,那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女儿遇难这个事情,对于韩志锋而言可谓是致命的打击。也就是从得知詹昕死讯那时候开始,他的精气神开始日渐愈下,整天都是萎靡不振,状态如同沾染鸦片的吸毒者。
近几天来的状态虽说是有些好转,但他目前的状态还是不稳定,每当听到和女儿有关联且负面的消息时,就会情绪失控。
原本他们是打算把这件事情对韩志锋保密,可是目前看来似乎行不通了。尤其从对方嘴中听到安眠药这几个字后,更加是急切万分。而一旦任由其如此发展下去,那么最终造成抑郁症或精神分裂也并非没有可能。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那么韩志锋的事业可就毁于一旦了!
思来想去,考虑到汪雄和其相处共事的时间最长,大家伙还是商议好,由他将具体的情况告诉韩志锋。
……
维和部队集体出动而救援本国籍的公民,这个原本看来理应顺理成章的事情。结N国方面不但不配合,反而对着维和部队开火,一度导致冲突升级。
按照常理而言,N国作为一个不起眼的弹丸小国,它要资源没资源,要科技无科技,可以说除去地理位置独特及风景优美外,并无其他亮点可言。
至于它为何具备如此大的胆量去挑衅多国部队,究其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来是S国的存在,二来则是在于它的政权,并非统一制的国家,而是被两大军事势力给掌控。
就在武器和技术被双双控制的条件下,这两支军阀对于S国会有怎样的态度,自然不难以想象。可以打个简易比方,如果碰上行军的时候被S国人命令向左,那么他们都不敢违背其意志而朝右。
而对于S国那边,早已把柏格伦当做自己的后花园,不能容忍任何外来军事武装干涉这片土地。而N国方面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受了它那主人的指使。
“S国人,到哪里都是这帮强盗的影子!这究竟是为什么?!”
韩志锋听罢简直心如刀绞,想起詹昕之前就是惨死在这帮刽子手的手中,再想到现如今韩菲的处境也是因他们而一手造成,恨不得现在就赶到那边去,把这些战争罪犯全都绳之以法。
“我想多国部队应该不可能就这样算了吧!那么接下来该怎样收场呢?”
“当然是狠狠反击!由于N国这两股势力使用的大都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苏制武器,与维和部队的现代化装备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因此在冲突的初期阶段,我方是占据碾压优势,一度把他们的部队打得溃不成军。但是等到后期S国军队介入的时候,形式便发生了逆转,维和部队的伤亡开始与日剧增!”
“S国高层的亚历山大,这个人作为军方鹰派的代表人物,是典型的好战分子!这次的军事武装冲突正是他一手策划,包括发生在h国的侵略战争以及柏格伦市的生化实验基地,也是其杰作!”
“可怜的百姓们,他们的好生活就是毁在这帮战争罪犯,还有不作为的政府手里的!”
“对了老汪,你还记得外网平台上有个神秘的用户,叫做什么米沙?罗伯斯韦?弗兰克吧,名字有些长,这家伙在当地还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反战联盟组织,你们有他的消息吗?”
韩志锋虽然对于柏格伦市民的遭遇感到无比心痛,但是此刻最担心的还是女儿的目前情况。
而他之所以对于弗兰克有如此大的兴趣,原因不外乎此人在若干天以前发布于互联网平台上那一系列关于女儿的照片。因此韩志锋有理由确信,这个人将是自己寻找韩菲的一大突破口。
“老韩,你是说那个澳籍老外吗?起初我军部队是和他保持了相当频繁的联络的!他本人对于柏格伦而言虽说是个外国人,但他那领导下的组织成员却无一不是在当地生活了数年,甚至数十年的老住民。这些人总计有五十余万之众,来自于柏格伦的各个阶层,他们对于市区的地形可谓是烂熟于心,给维和部队提供了大量可靠情报,为我们扫清城内的N国残军做出了不少贡献,从而避免了残酷而又血腥的巷战。”
“不过可惜的是S国军队介入以后,弗兰克先生便与我们彻底断了联络,再也没有人知晓他的具体下落了。”
……
听罢汪雄的讲述后,韩志锋的内心是既焦急又悲痛。这些不良消息,无一不在打击着这位父亲的心理防线。
沉默许久后的他逐渐抬起头来,望向几位战友的眼睛。
“你们是否知道,欧阳是何时动身的,还有乘坐的交通工具……”
“老韩,这个就不用担心了,嫂子那边安全得很呢!”汪雄打断韩志锋的话:“咱们市里头前去柏格伦支援的外科医疗人员有四十五人,他们个个都是拥有主治及以上职称,而且工龄不少于二十年。你想想吧,就像这种各大医院挑选出来的骨干精英,咱们政府部门能不重视吗?他们可是随军分区的战士们一同前往的,所以路途当中基本不会出现问题!”
“不,我的意思是,我想随他们一同前往……”
这个并非韩志锋的一时头脑发热,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而做出的决定。而战友们在听完他的请求过后,无一不对其表达了反对,尤其是汪雄,因为欧阳兰在临走前是特意把丈夫托付给他的。
“咱们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责任与使命!虽说现在你已经远离政坛,但是终究还是要有回来的那天。因为我只是暂时的,而且要想真正管理好这座城市,那是不可能缺了老韩你的!”
“这些我当然知道,但你们要想到这点,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家庭和亲人都守护不了,那又怎么能谈及守护数十,甚至上百万的市民呢?!”
韩志锋始终坚持自己的意见,任凭战友们怎么努力劝阻,就是丝毫不动摇:“虽然你们说得不错,我的确是身负重任,但我的心可不是石头做的!如今我的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又怎能够安心待在这里?!你们说韩菲万一要有个不测,我这个当父亲的没能赶过去见她最后一面,那我又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大家伙见状立马便不再吱声了,眼看韩志锋这边的情绪极其不稳定,为避免过度地刺激他,也只好一边暂时先把其要求给答应下来,另外一边则让汪雄和欧阳兰取得了联系,以商讨问题的解决方案。
……
“喂,嫂子吗,真对不起,现在说这些或许会对您的工作造成影响,可是老韩现在的情况属实是不容乐观,所以我想有必要和您商量一下他的解决方案!”
“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精神状态!虽然说人在神志方面不算糊涂,但是根本无法做到把注意力从女儿那边转移开……”
“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宿命,我想就算我留在他身边也是无能为力的!实在不行呢,你们就配合医生们把他转入我院的神经内科重症病房去吧,那里是专门为重症精神分裂患者而准备的地方,有专门的人士在看守!”
电话另一头的欧阳兰再也无法按捺住内心的悲痛,长期以来压抑在体内的抑郁瞬间爆发,整个人哭成了泪人。
“嫂子,你暂时先不要激动,听听我的看法吧!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迈出这一步。”
汪雄沉默着思考了片刻,随即道出了自己的看法:“韩志锋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意识障碍,最大的心结点还是在于韩菲,我想要不这样,咱们还是这样,答应他的请求,让其跟你们一起……”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柏格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搞不好的话可是要吃流弹,要死人的!”
欧阳兰坚决反对汪雄的观点,她宁愿让丈夫真的变成精神抑郁患者,也不想让其跑到战场上去沦为士兵的活靶子!
“你们现在就把他送到重症病房去,别再犹豫,按我说的去做!”
说完后,欧阳兰便直接断掉了通话。
……
结束通话过后,汪雄的心情是愈发沉重,大脑里头也是充满了纠结。
欧阳兰的意见虽然有所偏执,但也不是没有任何道理。
仔细想想,韩志锋就算真正到了柏格伦,恐怕也做不了任何事情。因他不属于技术型人员,自然就没有可能参与到和妻子一样的医疗支援中去。而至于加入前线的作战部队,那更属于无稽之谈了。
往更加糟糕一点的方面去考虑,如果韩志锋真的为了韩菲而失去理智,前往市区的中心地带去找人,那可就真个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到时候极有可能是女儿没有寻到,结果把自己的一条性命给搭了进去!
然而另外一边,看着自己的战友为了女儿的事情而不能自拔,到最后因长期的抑郁而患病,这也是他坚决不能接受的!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支持韩志锋的那方想法占据了上风,汪雄决定把自己的观点以及接下来所要处理的事情和战友们商量。
所有人一致赞同这个观点,不过考虑到欧阳兰那边的反对,在征取到韩志锋的同意后,大家伙还是决定把他和妻子分开,转而安排到第二批负责运送武器弹药的部队中,让其带着前往柏格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