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一走,张侍卫就眼神不明地绷紧了脸,眼底全是犹豫不定,紧接着,便是戾气。
能进御前侍卫的,除了家世要好,还得努力,还要心里怀揣着上进。
他寒暑苦练,不是为了让自己的武艺陷在阴谋斗争里的,他想往上爬,想光耀门楣,想……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自己有命在,且,一直稳稳站在皇上跟前,让皇上记住自己这个人!
张侍卫快步走向了看守宫女们的老嬷嬷,压低声音道:“毓瑚姑姑,皇上既然派您来,想必无论如何是要查出幕后主使的,卑职想跟您……借两个慎行司的嬷嬷。”
毓瑚眉眼冷肃:“此事恐怕牵扯甚广,你可想好了?”
张侍卫沉声道:“如今已经不是卑职是否想好,而是幕后之人既然动了手,卑职效忠于皇上,就顾不得他是什么身份背景了!”
哪怕这次查出来的是龙子皇孙,他也只能咬牙认了——他是御前侍卫,御前侍卫,就只能忠于圣上,否则,就是犯了大忌讳,会牵连九族。
毓瑚姑姑点了点头:“既然你心里明白轻重,苏姑姑,陈姑姑,你们两个跟张侍卫去一趟吧。”
张侍卫心头一松,这两位,可是刑讯的好手,会的还全都是那种只折磨人,却不见大伤口的法子,正适合现在用。
他深深冲着毓瑚姑姑行礼,带着两个姑姑快步离去。
毓瑚姑姑眉眼扫过了澜翠,垂下了眼帘。
澜翠感觉到了毓瑚姑姑的视线,心里紧张得怦怦跳,但面上却赶忙露出恭敬的神色,待毓瑚姑姑挪开了视线,就再次担忧地看向皇帝大帐的方向。
她笃信她们没有证据,她衣裳上沾染了汤汁,可那是主儿出事之后,她太紧张,打翻了汤盆沾染上的。
她甚至没有去很远的地方,而是趁着众人慌乱,将汤盆扔向了进忠公公给的名单里的一个侍卫。
而那个侍卫,显然以为人群中扔汤盆给他的,是他的同伙——他以为是他的主子叫他毁尸灭迹。
所谓做贼心虚,便是如此了,见着主儿的桌案上的东西到了眼前,就以为需要他来动手。
澜翠擦擦眼泪,遮住了眼底沁出的寒意。
所有想要害主儿的人,都该不得好死,他们也最好全都不得好死。
……
皇帝大帐里,张云先检查了春婵带的汤碗和酒杯:“酒杯正常,微臣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倒是这汤碗里的味道……”
他捻了一点尝了尝,眉头紧皱:“这里不止有贵妃娘娘所中秘药,还有蕈菇的味道。”
皇帝眉头微蹙:“蕈菇?这是何物?”
张云道:“是一种有毒的菇子,食用之后,会让人产生幻觉,兴奋异常,看到旁人看不到的幻象。”
他欲言又止:“这菇子,再加上那药……”
他不用说完全了,弘历都已经黑了脸色。
本就是挑起欲望的药,再加上幻象,这是要让令贵妃死无葬身之地!
他心里全是寒意。
既是对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的愤怒,也是对幕后之人目的的怀疑。
令贵妃是他的福星,这事儿虽然他瞒得紧,但毕竟是钦天监看出来的,又有他对如懿毫无节制的纵容在,难免会让人猜到什么。
若是有人想要通过谋害福星来谋害他……
他黑漆漆的眼底全是寒意:“能把手脚动到御前来,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等令贵妃无恙之后,你去一一查看宴会场的东西。”
张云匍匐在地:“是!”
他这边话音刚落,外面进忠就进来了:“皇上,奴才去查看贵妃娘娘的桌案,发现少了一个汤碗,张侍卫长抓到了博尔济吉特氏朝辉,并且搜寻来了已经破碎的汤盆。”
弘历冷冷道:“博尔济吉特朝辉?他现在人呢?”
进忠低眉顺眼:“朝辉侍卫言行嚣张,怒斥奴才和侍卫长不给博尔济吉特氏面子,这会儿,被侍卫长带走审问了。”
弘历眼底越发冷沉,仿佛凝聚着暴风雪,挥了挥手。
进忠立刻把汤盆拿给了张云。
张云仔细辨认,禀告道:“这汤盆已经沾染上了许多泥土,但零星能够闻到一点蕈菇的味道,药物的味道倒是不重,甚至,微臣也不敢肯定是否有。”
弘历冷笑道:“费了这么大的周章,浪费了重要棋子去布局,若当真什么线索都没毁掉,那幕后之人可真该蠢死了!”
他冷着脸站起来,走到了屏风外面的软塌上坐下,对进忠道:“去,请巴林王和大福晋进来。”
进忠快步出去。
没一会儿,巴林王和大福晋快步进来,刚站稳,就赶紧跪下请罪。
“臣真是万死!竟然让宴会上出现了脏东西,害了令贵妃娘娘!”
“妾身万死,只求贵妃娘娘莫要出事,否则妾身真是要内疚致死啊!”
弘历冷冷看着他们,沉默着打量着他们的神色。
正常来说,巴林王夫妇不会,也不可能谋害令贵妃,因为他们的女儿是因为令贵妃和和敬才晋封妃位,他们就是再魔怔,也不可能在自己办的宴会上动手。
但……
他沉声道:“朕自然相信巴林王的心胸和人品,况且令贵妃和颖妃情同姐妹,你们夫妇自然对令贵妃只有敬重,没有恶念。”
巴林王喜极而泣:“臣实在是感念皇上的信任,皇上放心,臣一定配合调查出,到底是谁想破坏蒙古和皇上的信任!他们,简直是其心可诛!!!”
其实事情未必就有那么严重,可巴林王他不敢不这么说啊。
若非贼人的恶念足够强,怎么能盖得住他的监管不严?
哪怕查到最后真的是皇上后宫里女人们争斗,那明面上,也得往大义上靠,否则,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弘历沉声道:“既如此,进忠,你亲自去盯着,配合巴林王排查,朕今日就在这儿等着,朕到时要看看,到底是谁包藏祸心!”
进忠单膝跪下,沉声应道:“嗻!奴才遵命!”
正巧了,他才刚站稳,进守就端着两碗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