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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三,宜破土。

天色才刚刚大亮,长安街以东的一座附近旁便是传来了阵阵喧哗声,数十名身着各式衣衫的吏员和小厮正手忙脚乱的操持着,显得很是凌乱。

恢弘的府邸外,一名身着绯袍,瞧上去不过三十余岁的内侍轻轻抬头,眼神复杂的盯着刚刚被悬挂于于门楣上的\"信王府\"匾额。

虽说天子尚没有正式对外公布,但宫中及太医院那边已是有了些许传闻,声称与陛下成婚一年之久,感情甚笃的皇后疑似有孕,大明国本后继有人。

为了避嫌,自家于勖勤宫居住多日的殿下便主动向天子\"请辞\",并在国子监忌酒及诸位御史言官的\"努力下\",于昨日被天子正式下旨册封为信王。

尽管如今朝廷的财政有些紧张,但紫禁城中的天子仍是自内帑出资,赏赐了信王殿下诸多财货,并专门在长安大街选择了一座府邸,作为信王殿下出京就藩之前的临时住所。

天子虽是在宗室中的\"名声\"欠佳,甚至被人诟病为\"刻薄冷血\",屡次整饬宗室,但对于自己的胞弟,仍是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和爱护。

毕竟陛下的旨意来的仓促,工部那边也来不及对这搁置许久的府邸进行修缮,但眼前的这座\"信王府\",其规模形制终究远胜于冗杂的\"十王府\"。

\"都小心着点..\"

\"毛毛躁躁的,当心你们的皮肉..\"

不轻不重的训斥了一句之后,已是正式晋升为信王府总管太监的王承恩便将目光自头顶的匾额上收回,转而迈步朝着府邸深处而去。

在其手中,还攥着一封刚刚自外间采买而来的邸报。

...

...

因为前两次才刚刚下过一场瓢泼大雨的缘故,京师的空气中尚存着一丝清凉,信王府后院的地砖上甚至还残存着未曾消散的水渍,使得这座本就未经修缮的\"王府\",瞧上去愈发冷清萧瑟。

徐徐微风中,跟随信王朱由检共同出宫的内侍宫娥们正小心翼翼的打扫着庭院,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惶恐和不解。

按理来说,搬离规矩森严的紫禁城,正式\"出阁读书\",对于每一位皇子而言,都应是梦寐以求之事才对。

但不知为何,自家已是被正式下旨册封为\"信王\"的殿下却是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甚至有些喜怒无常,令他们这些下人实在摸不到头脑。

正面面相觑的时候,空旷的庭院中便是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诸多宫娥内侍赶忙朝着脚步声的主人躬身行礼:\"见过王公公..\"

虽说这位\"王公公\"伺候信王的时间不长,但其人却是大有来历,乃是当今天子亲自给信王钦点的\"伴当\",眼下又是得到了\"信王\"的信任,地位远在他们这些\"无根浮萍\"之上。

\"起来吧。\"

闻声,身材略有些消瘦的\"信王府\"总管太监王承恩便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挥手唤起眼前的宫人,心中微微有些感慨。

事实上,他和眼前的宫娥内侍一样,心中存着同样的疑惑。

宫中内侍无数,为何偏偏是他得到了天子的\"青睐\",并且还被派往\"信王\"身旁当值?

要知晓,他因家境贫寒的缘故,自幼便被父母卖入了宫中,距今已有二十余年的时间,但却始终\"碌碌无为\",既没有走运被贵人赏识,也未能如愿拜在某位\"老祖宗\"麾下。

硬要说的话,他唯一的\"背景\",便是与眼下在司礼监做事的少监曹化淳交好,颇受其信任和倚重。

而这位少监曹化淳,又深得当今天子心腹的心腹伴当,于宫中权柄最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的赏识。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自己的\"恩主\"曹化淳为何舍弃了大好前程,举荐自己担任信王的伴当?

这不符合常理啊...

\"王公公,殿下刚刚交代了,让您回来,即刻去见他。\"

就在王承恩的思绪微微有些恍惚的时候,一道有些突兀的声音便将其思绪重新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放眼望去,一名瞧上去不过十余岁的宫娥,正小心翼翼的盯着自己。

\"我知道了。\"

冲其露出了一个温和笑容之后,王承恩便深吸了一口气,敛去了心中的万千杂念,迈步朝着眼前的正堂而去。

...

...

因为\"信王\"朱由检态度坚决,执意要搬离紫禁城的缘故,导致有司衙门未能及时修缮\"信王府\",故而这座临时设立的王府正堂中很是冷清,除却古朴陈旧的案首和几把座椅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余陈设。

因为外间日头正炽,正堂中并未燃起烛火和宫灯,但不知是不是年久失修的缘故,时不时便有一缕凛风,顺着窗柩处,吹进堂中,将上首主人的发髻吹乱。

\"王伴伴,本王要你送的信可送到了?\"

半晌,正堂内的沉默被案牍后的少年略显沙哑的声音所打破,其犀利如刀的眸子猛然投向眼前等候多时的内侍。

隐隐瞧去,这少年的面容分明与当今天子有三分相似,其身上得体的亲王袍服更是为其平添了些许威势。

\"回殿下的话,已是送到了。\"

闻言,王承恩便是上前一步,规规矩矩的回应道,但眸子中却也涌现了些许狐疑之色。

虽说依着国朝两百余年以来的惯例,皇子年满十岁之后,便可着手准备出宫居住的事宜,但当今天子继位不过一年有余,且自幼与眼前的\"信王\"殿下兄弟情深,殿下纵使于宫中多住些日子也没什么打紧的。

最起码,也得等到有司衙门将\"信王府\"收拾妥当才是,何至于如此仓促?

更加蹊跷的是,眼前的信王殿下虽是自幼聪敏,对宫中的先生们皆是以礼相待,但与国子监那边应当从未产生过交集才是。

那群腐朽的儒生们,怎地突然注意到了于宫中并无太多存在感的\"信王\",并且自告奋勇的,承担起了\"教导\"信王殿下的重任?

出于在宫中摸爬滚打二十余年养成的\"政治嗅觉\",王承恩敏锐的察觉到了此事背后掺杂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