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旎啸将目光投向骆风雁,郑重说道:“风雁,在我们这些人里,你出身官宦世家,官场规矩与礼仪,你都烂熟于心。往后官场里的一些事儿,不如就交由你作主处理吧。”
“我?” 骆风雁闻言,颇感意外,又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自己,便开口问道:“夫君,我一介女子,怎能操持这些事务?抛头露面不说,还要周旋于那些人之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尽是些虚情假意之事,我实在不愿。”
她话音刚落,众人皆哄然大笑。
待笑声渐歇,旎啸向她耐心解释道:“我并非要你亲自与官场之人,频繁往来走动,而是让你留意官场中的种种事情。
“这方面,你比我们都更有见识,能洞察对方的意图和行事目的。
“最关键的是,我寻思着,你骆家虽说在你爷爷辞官回到南华堡后,声势有所减弱,但当年与你爷爷交情深厚的官员,想必不在少数,他们的后代如今在官场任职的,肯定会趁着这个时机,借着各种由头来与你交好。
“说到底,他们无非是冲着我的身份罢了。不管这些人是真心攀附,还是假意结交,你大可以在他们之中巧妙周旋。”
骆风雁听了旎啸这番话,心中思忖,便不再推辞,缓缓点头应下。
这时,旎啸又接着说道:“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打算。当年嘉靖帝秘密征召释、道、儒以及武林中的隐士高人进京,我希望你从儒家这一门入手,看看能否查出些什么。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骆风雁听闻,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应承下来。
没过一会儿,百里云歌转过身,面向旎啸说道:“夫君,既然如此,去探寻当年那些武林隐士高人,便由我去吧。”
旎啸略作思索,便点头应允:“如此安排倒也不错。我们身边可用之人本就不多,像千阳门及各地分舵,我暂时不愿抽调人手来京城,如今各地分舵人手本就捉襟见肘。到时,我让玄天六合几人跟着你一同前往。”
百里云歌刚要开口拒绝,旎啸便握住她的手,认真说道:“我不想再发生像先前霜风帮上门寻仇那般的事。我们处于明处,那霜风帮隐匿于暗处,尤其是其帮主星雾道人,武功高强,不在三老之下。”
百里云歌听了,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三侍女也纷纷对她点头,示意此事不可大意。
旎啸又是一声长叹,“眼下诸事繁杂,等日后得闲了,我与你,再带上玄天六合,一同远赴关外,将那霜风帮彻底剿灭,省得整日被他们惦记,不得安宁。”
短暂的沉默之后,华妙琴一边为旎啸轻按双肩,一边开口问道:“少爷,那佛门与道门这两边,该如何安排呢?”
旎啸思索片刻后说道:“我想着,到时候亲自前往武当山一趟,让掌门冲虚道长派一名年轻且头脑机灵的武当弟子随我行事。”
“少爷,为何不找龙虎山呢?”
面对苏凝梅的疑问,旎啸叹道:“我们与龙虎山并无交情。虽说龙虎山如今奉朝廷之命,掌管天下玄教,但要查数十年前且极为隐秘之事,还是得找信得过的人。”
过了一会儿,百里云歌轻声问他:“那佛门这边又该找谁呢?我们山庄可有潜伏在佛门寺庙中的弟子?”
旎啸微微点头:“有倒是有,只是他们在佛门中的身份低微,难以派上用场。”
次日,侍女解子音三人,俱作一身俊俏男子装扮。旎啸引着她们径往刑部而去。
原来,那工部右侍郎冉文石畏罪自杀,其家眷以及在京的族人,皆已被打入大牢。
这冉文石暗中投靠奸敌,险些害了皇帝性命,犯下这等滔天大罪,便是杀上一百回,将其九族诛连十次也不为过。
故而,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数位大人亲临此处,丝毫不敢大意,细细勘查,详详细细地审讯。
因冉文石出身于工部,工部的几位大人生怕遭其连累,便主动前来,一五一十地交待冉文石往昔之事,以此向三堂会审的诸位大人,以及厂卫的几位大人自证清白。
而吏部掌管天下百官与诸多吏员,平日里负责考核,却未曾料到冉文石竟做出这等事来。
自然而然,吏部也有几位大人匆匆赶来,同样是怕受到牵连。
旎啸携三侍,方下马车,抬眼但见刑部衙门前,早已是乌压压一片,二三十位官员,如众星捧月般簇拥而立,其间更夹杂着几位厂卫大人。
这些人仿佛早将案牍之劳形、公事之烦扰,皆抛至九霄云外,专程在此恭候旎啸。
一见到他身影,众官员脸上,顿时绽开如春日暖阳般的笑容,一个个拱手作揖,好似群蜂采蜜,竞相围拢过来。
旎啸见此情景,心中虽觉有些意外,却也不失礼数,忙不迭地拱手回礼,脸上挂着那抹恰到好处的笑意,与众人寒暄起来。
一番引见之后,方知前来之人,不单有大理寺、都察院的官员,六部之中,刑部、工部、吏部的官员亦纷纷到场。
锦衣卫似乎早就有所准备,派遣了旎啸的旧相识,锦衣卫千户沈飞前来。而东厂那边,自然也不敢有所懈怠,所派之人,乃是与旎啸曾有过交情的于泰。
这于泰虽同样只是正五品的千户之职,但其身份,却不比前面几位大人逊色分毫。
此乃刑部重地,身为堂官,自当尽那地主之谊,方显待客之道。
只见那刑部尚书沈应文,年方六十有七,面容清癯,双颧微凸,下颌三缕银须,恰似冬日霜雪,眉间两道深纹,犹如刀劈斧凿,深深刻入额间。头戴乌纱描金曲脚幞头,身着绛红官袍,宽袖垂落,宛若云霞铺展,胸前锦鸡补子,振翅欲飞,栩栩如生。
这时,他迈步上前,笑容可掬,拱手对旎啸说道:“太子辅卫大驾光临,老夫深感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如此一来,老夫肩头重担,亦轻减许多了。”
旎啸也是拱手回礼,谦逊道:“沈大人休要如此客气,小子此番前来,不过想从那冉文石的族人里面,寻得些许线索,以解心中疑惑。至于审问冉文石九族要犯的重任,还得仰仗沈大人与众位大人,如此方能成事。”
说罢,旎啸便如那春风拂柳般,一一朝着众位大人拱手示笑,周身似有祥光环绕,尽显谦和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