旎啸的身影刚一出现,瞬间便被前来的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时间,恭贺之声、攀附之语、奉承之言、谄谀之辞,如汹涌浪涛一般,层层叠叠地扑面而来。
旎啸身处这般境地,实无他法,深知这便是官场常态,只得强捺住性子。
他脸上频频浮现微笑,不住点头示意,双手不停拱手答谢,那些虚情假意的言辞始终挂在嘴边。
如此周旋,直至夕阳西斜,余晖洒落在山峦之上,众鸟纷纷归巢之时,那些人才陆陆续续地离去。
到了晚间,几人围坐在一桌。
华妙琴站在旎啸身后,一边轻柔地为他按摩肩膀,一边巧笑着说道:“哎呀,原以为这朝廷里的官儿好当,今日看来,可真不是那么回事。与众人言语,大多是虚情假意,不过是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唉,这般应酬,可真叫人好生疲惫。”
几女听了,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解子音拈起一个果子,喂到旎啸嘴边,柔声问道:“少爷,我瞧着您在那院子里忙乎了大半日,脸都快笑僵了吧。”
旎啸听了,不禁长叹一声,“还真别说,此刻我嘴两边都酸痛得厉害呢。”
几女闻言,又是一阵欢笑。
百里云歌伸手拉住骆风雁的手,感慨道:“今日可多亏了风雁妹妹在,要不然,那些朝廷的文武官员,突然上门道贺,还不知要闹出多少笑话来呢。”
骆风雁嘴角含笑,“我哪懂得这般多呀,不过是小时候听爷爷讲过一些罢了,主要还是关门主安排得妥当。”
旎啸微微颔首,浅笑着慢慢咀嚼嘴中的果子。
这时,苏凝梅款步走来,将两块令牌放置在桌上,一边坐下,一边笑着打趣道:“皇帝给少爷两块令牌,往后少爷出入各个衙门府邸,腰间左右各佩一块,那可真是威风凛凛,嘻嘻。”
众人听闻,皆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旎啸却叹了口气,“这两块牌子,不知惹得多少人嫉妒眼红。戴在身上,看着是风光无限,可保不准旁人见了我,就像见了阎王一般,远远地便躲开了。”
众女又是轻声发笑,既觉有趣又心生感慨。
旎啸瞧了瞧三侍女,接着说道:“你们帮我寻个袋子,把这两块令牌妥善收好,尽量别拿出来吓唬人了。”
说罢,他又是一声长叹。
百里云歌见状,关切问他:“夫君,你连连叹气,莫不是因眼下诸事繁杂,毫无头绪,不知从何处着手而烦恼?”
旎啸点了点头,坦言道:“正是如此。强敌隐匿暗处,不知何时会现身,我们对其一无所知。圣上又责令我清查大明境内,那强敌所属的势力,还有白莲教、碧落守望殿这些势力。
“虽说圣上与唐鹤那边,给出了五台山明净和尚,以及郑贵妃遭人暗害,还有工部那位在家中自尽的冉文石,有此三条线索,可实际上,要顺着这些查下去,难如登天。
“即便去查,也得耗费极大的精力。如今最为棘手的,便是如何应对那强敌突然杀上门来。”
众人听了,脸上皆是一片愁容。
过了片刻,骆风雁秀眉微蹙,缓缓开口道:“今日前来的那些人,说不定其中,便有那强敌所属势力的眼线。他们此来,意在探得我们的底细,看看有哪些朝廷官员、武将与我们结交。
“这局势,恰似一团浑水,敌我难辨,稍有不慎,便可能被那暗处的敌对势力利用,掀起轩然大波。”
不料苏凝梅也接口说道:“唉,咱们梅花山庄,虽说看似人多势众,足有上万人,可在官场中任职的却没几个。即便有,也都不在朝中要职,更不是封疆大吏。
“如今朝中派系林立,那些派系既想拉拢我们,又妄图利用我们去对付其他派系。
“就说今日来的这十几拨人,我瞧得明白,他们各怀心思,立场不一,在那大院里便已明争暗斗起来,互相使绊子,或是挖坑陷害对方。”
说罢,她将目光投向骆风雁。
骆风雁见状,也是轻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小时候,我听爷爷讲过一些官场之事,后来在凤翔城与官府中的姐妹闲聊,才知晓这大明官场,简直就是个大染缸。
“里面派系众多,相互攻讦不说,各种关系更是错综复杂,犹如蛛网。如今夫君已然成为朝堂之臣,单靠一身武功打打杀杀可不行,得设法结交一些官员武将,否则,单在官场这一块,夫君便会举步维艰。
“就算想学锦衣卫与东厂那般行事,只怕一时之间,我们也难以像厂卫那样,在大明境内建立起庞大的势力。况且,夫君也不愿像厂卫那般,行事惹人唾骂,被世人恨之入骨吧?”
旎啸见众女皆将目光投向自己,无奈苦笑一声,“虽说我本心不愿,但有时为了达成目的,或许也不得不像厂卫那样,采用一些必要手段。罢了,前路漫漫,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突然,解子音走到旎啸身前,急切说道:“少爷,先前关门主与我讲,田顺于去年高中进士,如今留在大理寺,担任正七品评事一职。”
这田顺,乃是田明才之子。田明才早年受三老之命,前往应天府潜伏,后来考中进士,一步步做到南京工部屯田清吏司的职位。
前年三月,旎啸曾假扮田顺,而骆风雁,则扮作田顺身边的书童齐巧从,二人秘密渡过长江北上,最终抵达陕西。
此刻旎啸听闻,不禁笑着问道:“去年他能高中进士,且一入仕便进了大理寺,想来是靠他伯岳父山西巡抚魏景山的关系吧?”
解子音答道:“正是如此,关门主还告知我,那田顺此前寻得机会,暗中前来千阳门拜访,只是当时少爷您不在京城。若少爷日后要查办工部右侍郎冉文石一案,说不定便能与田顺碰面。
“到那时,您以朝廷官员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差遣他为您办事,又有谁能知晓他真正的身份,其实是咱们梅花山庄的弟子呢?”
旎啸听后,沉思片刻,随即笑道:“不错。况且他岳父与伯岳父,虽属东林一党,但却支持太子一系。
“如此说来,我与田顺走近,旁人都会以为是太子的关系。而东林一党之人,也会乐于见到我对田顺多加提携。”
众人听了他这番分析,皆纷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