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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婵听到动静,还以为是沈长戈回来了,再细听之下,“老爷”“夫人”的字眼儿闯入耳中,她很快明白了来客的身份。

惊讶一小会儿,韩大小姐微微一笑,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沈长戈老家有一个原配,沈父不愿意沈长戈休妻,更不愿意让她韩婵进门,如今追到荣城来,是想要做什么呢?

韩大小姐生于世间十九年,受尽万千宠爱,一路顺风顺水。每一次任性都能全身而退,每一回嚣张都是战无不胜。

娘家获罪抄斩,一个活口都没留,婆家牵连受害,死缠各半多凄凉,都没能挡住韩婵的风花雪月,富贵无忧,沈家人又能奈她如何?

韩婵自认曾经是高门贵女,如今是将军夫人,揉捏一群乡下土包子,一定很有趣。

甭管沈老爷子带着沈长戈的媳妇来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瞎打算,广威将军府,她韩婵才是女主人。不仅是沈长戈要听她的,沈家人也都得在她面前低头才行。

“哼!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和我斗?”

“不出十日,我就让他们怎么来的,就怎么给我滚回去!”

韩婵对封屏儿放了一通豪言,扭着腰身从内室转出来,眼光在沈老夫妻和吴岁晚脸上一划而过,露出浓浓的轻蔑,决定先发制人。

“他们是谁?怎么大半夜来访?”

韩婵柳眉倒竖,冲着三宝斥责道:“你是怎么做事的?真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土包子,不懂规矩,还没有眼色。你个没用的东西,也不知道通传几声,就随便放一群乡下人进府来,把屋子里的地砖都踩脏了……”

“闭嘴!”

还不等三宝回话,沈契已经怒火中烧,厉喝出声。

先不说眼前这女子一副骄纵姿态有多么惹人厌烦,就是那狐狸精的长相就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罪臣之女,背夫在逃,纠缠有妇之夫,无媒苟且……

一个道德有亏,触犯刑律的坏女人,一个毁了他宝贝儿子一世英名,还可能连累沈家几百口人命的烂女人。

“你这狐媚无教、身份不明的贱女人,朝秦暮楚,寡廉鲜耻,怎配好端端站在我沈家的屋子里,对着我沈家人颐指气使,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明明是你满身污秽,让我儿的将军府臭气熏天,你还不知羞丑,目无尊长,大呼小叫!”

“按沈家家法,你如此德行,当抄女则女戒一百遍,罚跪祠堂三天三夜。况且你是离家在逃,身嫁二夫,失贞失德,招祸引水,当即刻沉塘,以儆效尤!”

沈契披头盖脸一通臭骂,倒是让无脑跋扈的韩婵愣住了。本想给别人一个下马威,还没摆开阵仗,就被人抽了两个大耳光,经验不足的韩大小姐忘了如何接招。

“念在你一介女流,又不是沈家人,便驱赶出府,以作惩戒!”

“你是自己卷铺盖走出去,还是让下人绑了你丢出去?”

沈契逼近两步,双目黑沉,紧紧盯着怔愣的韩婵,冷笑道:“你若是敢在荣城逗留,再敢纠缠我儿,烟花之地和京城未府,你就随便选一个吧,我一定派人把你安全送到!”

韩婵惊惧,后退两步,扶住了封屏儿的臂膀。

“你敢!”

找到依靠后,心中稍稍安定,韩婵立刻冲着沈契吼叫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威胁我。若是在以前,你们沈家想登我韩家门提亲,都是要被家丁打出去的。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如今我能下嫁给你儿子,你都该三跪九叩谢苍天,你也该回你家祖坟看看,有没有冒青烟……”

“……下嫁?”

沈契笑的咳嗽起来:“咳咳……你这无耻女人,真是好笑!”

孙氏连忙上前拍抚沈契的后背,投向韩婵的目光都是鄙夷。

“未夫人自诩高门,难道还不懂得婚丧嫁娶之俗?没有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甚至连婚书都没得一封,何来下嫁一说?”

韩婵理亏,一时语塞,孙氏故作疑惑:“作为沈家的主母,为长子娶媳妇,三媒六聘登的是吴家门,娶的是吴家女,我怎么就从来不认识你这韩姓女人?”

韩婵反应片刻,戳人痛脚:“需要你认识吗?你是哪门子的主母,我夫君根本没有亲娘!”

孙氏嗤笑:“你这身份存疑的野女人,不认识沈家主母,有何脸面站在沈家的厅堂,大言不惭说你是沈家妇?广威将军在衙门里过了文书的原配正妻姓吴,你这韩姓野女人张口闭口叫夫君,莫不是疯了?”

“你说什么?”

韩婵不顾形象失声叫喊:“你们沈家就是小门小户,我就是出身高门,怎么啦?是沈长戈哭着喊着求娶我,我一天到晚唤一百声夫君,谁也管不着。广威将军夫人姓韩,整个荣城谁不知道,沈长戈不认那乡下女人,他就喜欢我怎么啦?不要以为现在的我是个孤女,你们这帮穷酸人就可以随意欺辱我,你们不配!”

“我们沈家虽是小门小户,却也不愿意配那水性杨花之人。今天跟这个男人寻欢,明日跟那个男人做乐,不干不净的,白给都不要!”

孙氏端起当家夫人的派头,对着韩婵极尽讽刺辱骂:“也怪我小门小户的没见识,竟不知道高门贵女从小学的都是勾栏手段。抛夫离家,偷人丈夫,私通苟合,这就是韩家的家教吗?韩大小姐原是比普通女人多了好几层脸皮!”

“啊……”

韩婵受不得刺激,拽扯封屏儿:“你去,快去,给我扯她的嘴,给我扇她的脸……”

封屏儿一脸害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兰溪已经摩拳擦掌,挡在了孙氏面前,对着韩婵主仆两人虎视眈眈。

韩大小姐何曾经过这等羞辱,气怒之下,却无反抗之力。扯着封屏儿一步前一步后,既不甘心,也存着胆怯。

韩婵虽然心里没底,但是,嘴上不愿认输,咒骂道:“你们这群狗东西,就是欺辱弱女子的本事……”

三宝在一旁急声提醒:“韩小姐,请注意言辞,你眼前站着的老人,可是将军的父亲母亲!”

“什么父亲母亲,这就是两个老不死的,他们欺负我……”

韩婵扭曲着美丽的面孔朝门外张望,盼着沈长戈快点回来,却无意间看到了站在孙氏身后的吴岁晚。

那女人就是沈长戈的原配吧?如此气定神闲地看她的热闹,一定很开心吧!

虽然她和沈长戈在荣城生活,出来进去以将军夫人自居,但却不能表明身份,唯一对外说的实话就是她娘家姓韩。

但是,总有人会问起是哪个韩家,她就只能遮掩说是吴县老家的低等门户,不值一提。

这份委屈,韩婵忍了几个月,见到沈长戈的原配,更是心气不顺。

她不能对沈家老夫妻怎么样,还动不得那个乡下丑女人吗?

“你们这群乡巴佬,下等人……”

“两个老不死的带着一个丑八怪,敢在将军府里对着女主人放肆,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来人啊,把这几个狗东西给我打出去!”

韩婵高声叫嚷,趁众人不备,突然推开挡在她身前的兰溪,隔着孙氏一把薅住了吴岁晚的发髻,狠力扯拽。

“你这臭女人最该死,你敢站在这里看我热闹……”

韩婵所为出乎所有人预料,吴岁晚也躲闪不及,被人拽住头发,弯腰低头,脚步踉跄。

吴岁晚常年被吴六子打骂,沾着一点逆来顺受,面对欺辱反应迟钝。

但她骨子里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父亲打她也就打了,让外人打了算怎么回事?

头皮的刺痛传遍全身时,吴岁晚也立即抬手朝韩婵的脸上抓挠。

兰溪抱着韩婵的腰,孙氏掰扯她的爪子,封屏儿含笑,立在一旁瞧热闹,三宝、沈契和其他下人不好对着几个女子伸手,只在旁边虚张着臂膀,动嘴劝架。

“快放手,放手……”

“有话好好说……”

“打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女人们打作一团,男人们围成一堆,气派的将军府内院,热闹的像菜市场。

“住手!”

沈长戈跨进屋来,正看到三个女人围着韩婵揪扯,尤其第一眼就瞧见了吴岁晚扇打美人的脸颊。大将军扬起胳膊扔了手中的糖葫芦,怒气冲冲过来,大掌抓在吴岁晚的肩膀上用力一捏,再狠力一推。

习武之人,出手只用了三分力,对待身强体壮的男子不成气候,但用在弱女子身上,可了不得。

瞬间就让吴岁晚全身的劲头一松,猛然扑倒在地,捂住肩膀,疼的闭起眼睛张着嘴,好半天都没挪动一下,也没发出半个音节。

“岁晚……伤到了吗?”

“晚姐姐……哪里疼啊?”

兰溪和孙氏放开韩婵,转身搀扶吴岁晚,三宝也连忙叫守着门的小厮请大夫。他可是瞧得清楚,不只是夫人受伤了,自从韩小姐撒起泼来,老爷的脸色也不正常。

韩婵听见沈长戈的声音,便立即松了手,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进了男人怀里。

冷眼看去,韩婵好似一只受尽万般磋磨的小白兔,只是稍一留意就会发现,她的爪子缝儿里还藏着吴岁晚的几缕发丝。

“夫君,你可回来了,他们欺负我,他们打我骂我,他们想要杀了我……”

“夫君,你要给我出出气呀!从小到大,我何曾受过这等欺辱,还是被一群乡下人欺上头来,不能就这么算了!”

韩婵扯着沈长戈的衣襟,又哭又嚎:“把他们都赶出去,让他们哪里来的都回哪里去,不要在我眼前晃荡,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会害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