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朱翊钧就静静的看着张居正的苦笑,眼神之中,竟然还有些许的玩味。

而张居正随后,也缓缓起身,朝着朱翊钧行了一礼:“陛下,老臣惶恐。陛下既有此等见地,实乃大明之福。然臣以为,于谦之事,在其特殊之时势,固有其非凡之举,但朝堂之事,如行舟于汪洋,需多方权衡……”

“陛下欲以于谦为鉴,自是正途,然亦不可激进……当下大明,内有民生待兴,外有边患隐忧,君民同心固为根本,然臣子之忠君爱国,亦不可或缺……”

“君恩如天,臣节似地,天地相济,方保太平。老臣虽不久便退居林下,然心忧社稷之情未尝稍减,陛下若有激烈举措,当慎之又慎,需循序渐进,使朝局安稳,不生波澜。”

朱翊钧突然提起于谦君为轻这句话,当然有他的用意,而张居正也感知到了,可他并不想掺和进去,反而提醒了皇帝陛下一下,别忘了,自己马上就要退休了。

在大明朝做官,需三思而行,行后亦需三思……

这是主旋律的事情,就拿天子此时提起的于谦,有如此大的功劳,不还是被英宗皇帝赐死抄家了。

朱翊钧只是笑了笑,他喜欢跟张居正打哑谜,在张居正不愿意猜的时候,他不会像自己的皇爷爷一样,端着来,他会毫不犹豫地公布正确答案。

“张师傅啊,你了解朕,朕了解您,朕呢,从不做没有把握地事情,也从不会说一句无用之话……”

“于肃愍公说的这番话,朕是认可的,话说到这里,朕也想询问一番张师傅,朕可否择日下旨张四维,将于谦的谥号,从肃愍改为忠肃……”

于谦谥号从“肃愍”改为“忠肃”是一种更高标准的肯定。

“愍”有怜悯的意思,虽然也有同情于谦遭遇冤屈之意,但“忠肃”的谥号更加强调于谦忠诚于国家和君主、为人正直严肃的优秀品质。

“忠”这个字对于臣子来说是非常高的评价,而当“忠肃”组合在一起,全方位地彰显了于谦的功绩、忠诚、正直等诸多高尚品质,是对他更完整、更高级别的褒扬……

于谦的平反过程是漫长的,宪宗皇帝朱见深虽然赦免了于谦的儿子,让他免于苦难,恢复了于谦的官职,但有为了自己父皇英宗皇帝的脸面,没有给于谦赐下谥号,是到了弘治年间,孝宗皇帝才为于谦赐谥肃愍。

而在真正的历史上,神宗皇帝在万历十八年苦叹身边无良臣,也想到了于谦,再次给其提高了谥号的标准,也就是此时朱翊钧所说的忠肃。

“陛下,雷霆雨露皆为君恩,臣同为臣子,不便多言啊。”

朱翊钧见张居正以“不便多言”推脱,只是轻轻一笑,说道:“张师傅,您这谦逊之态,朕自是知晓。但朕与您,不必如此见外。”

说罢,他话锋猛地一转:“朕观如今宗室之中,诸多藩王、亲王,虽享富贵荣华,然太祖高皇帝所立祖制,本意是藩屏皇室,可如今却有些变了味道。有些宗室子弟,无所事事,仿若被养于深闺的娇儿,长此以往,怕是要将那股子灵气都消磨殆尽,与养傻了无异。朕每念及此,便忧心忡忡,这祖制在传承之中,似有了些滞碍,该如何是好,张师傅可有高见?”

张居正听闻,神色微微一变。

他当然知道宗室问题乃是大明的沉疴旧疾,极为棘手,而在他这么多的改革中,却对所有的宗室问题选择性漠视。

他可以向自己一个阶级的士绅,官僚开刀,但却不能对宗室人员有任何约束,因为他终究是臣子,在家天下的固有认知中,他只是一个外人。

“陛下,宗室之事,由来已久。太祖分封诸王,本为巩固江山,然岁月变迁,宗室繁衍,确有诸多弊病。但欲行变革,却需慎之又慎,毕竟触动宗室利益,恐生内乱。”

朱翊钧微微点头,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坚定:“朕亦知其难,然视而不见,绝非长久之计。朕既为天子,当为大明万世之基考虑。”

“张师傅,您改革多年,于田赋、吏治等皆有大动作,然朕却觉得,您似乎从未触及我大明朝真正的症结所在。”

“但,朕知道张师傅您的苦衷,田赋税制改革旨在充盈国库,吏治改革只为官场清明,此皆为大明根基稳固之要策。”

“但朕也认为我大明真正之患,还是在宗室。”说到这里,朱翊钧略有停顿,他看向张居正,这个时候,张居正也在看向他。

君臣二人,目光相对片刻。

“朕也清楚,张师傅您是有自己的苦衷,朕不需要张师傅改革,针对宗室的改革,只能有朕来,大明朝也只能有朕来……”

“因为,为黎民百姓遮风挡雨的只能是朕。”

朱翊钧已经公布了答案。

于谦所说,社稷重,君为轻,当今天子“认可”,君主都轻了,那宗室藩王,世袭的宗室将军们,岂不是更要为社稷的长治久安奉献燃烧自己啊。

张居正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陛下,此事难。宗室之事盘根错节,历代皆视为畏途,即便知晓其中利弊,也不敢多言,终究是涉及到了太祖高皇帝……”

朱翊钧却笑着回应:“张师傅,您一生所行之事,又有哪件不难……太祖高皇帝的后世子孙已经享了两百多年的福了,朕此番改革,不是为了断绝宗室的生路,反而是在给他们更多的出路……”

“朕为天子,岂能知难而退,您已为大明开辟诸多新径,如今朕要做的,不过是顺着大势,水到渠成罢了……”

“朕只是想请教张师傅,朕拟定的一些制度规则是否有可行之处?若有纰漏,张师傅可以详说。朕终究是没有师傅您老成,这也是弟子学生请教师傅先生的。”

张居正沉默片刻,说道:“臣定会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