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捡起书信,步履匆匆地从园外绕过,自东门而入,行至二皇子身旁,俯身低语几句。
二皇子脸上仍挂着笑脸,挥挥手令侍卫退下,悄悄踱至一旁。展开纸条一阅,隽秀的字体,定是女子所书无疑。可纸条上仅仅写道:“书童清风已死”这六个字。
‘书童,清风···’二皇子笑意渐去,转而蹙着眉头默默念叨,可话已在嘴边,几息后倏然瞪大双目,不可置信地望向林明礼。
老二的这番神态自然落入三皇子眼中,徐徐行至他旁侧,问询道,“二哥可是有要事?”
二皇子并未有玩笑之意,将手中纸条递予老三,肃声道,“方才侍卫传信,是你的。”
三皇子面露不悦,一面接过纸条,一面抱怨道,“二哥怎还有窥人书信的癖好。”
可三皇子一览后,还未缓过神,便听老二提醒,“此人是明礼的书童。”
此言一出,霎时与方才的二皇子一般模样,旋即喃喃细语,“是何人传来的纸条?”
“你府上的亲卫。”
“我府上的亲卫又······”
可三皇子刚想脱口而出的话顿时又咽了下去,什么你府上我府上,莫非亲卫还分不清谁是主人不成?但老二分明是在给台阶下,暗示此信是与他共享。
三皇子踌躇片刻,沉吟道,“二哥如何打算?”
二皇子拧着眉头,默然不语,心中甚是忐忑。清风与林明礼的关系匪浅,当下有何人希望清风殁了?明面上最大的嫌疑就是林靖澄,其次是林明德,前者是为长子大婚之事,扫清障碍,后者只为报复其兄长,令他万分心痛,自然也不能排除其余与这桩婚事的利益相关者。
可暗地里呢?他二人可是筹谋着利用林明德做他林明礼的磨刀石,难不成最后的矛头会直指他或是老三?纸条上不曾言明清风的死因、也未言明死于何处。二皇子思忖间已将目光看向林尽染,这桩命案交由他手,若是查出清风之死与自己和老三有关,往后收服林明礼宛如登天。
秋风飒飒,抚起轻纱,立于纱帘后的女子见纸条已落入二位皇子之手,遂已融入人群。旁的,再无须理会。
“确非你指使?”
三皇子闻言,面色一凝,“二哥莫要玩笑。杀了清风,于吾有何裨益。难不成是二哥为磨砺明礼,才下此狠手?”
可二皇子方才的神情俨然证明一切,此事绝非他所为,这张纸条偏偏出现在此时,当真是令人进退两难。
二皇子斟酌良久,沉吟道,“众人皆在芙蓉园中,寸步未离,且纸条又源于西岸,定是有人早早知晓此事。”
“二哥可要命人搜出那传信的姑娘?”
“诸多官眷在此,怕是不妥。何况清风已死的消息尚不知真假。此人将纸条交予我二人手中,许是要让我们相机决断。”
说罢,二皇子颔首缄默片刻,随即霍然抬首,道,“西岸会传信予我二人此等消息,除却两位皇子妃外,当有韦晟之母顾氏、明德之母韦氏,还有一人则是吴府小姐,吴兰亭。”
“吴尚书的孙女?”三皇子拧着眉头沉思片刻,恍然道,“倒也说的通,他二人不日成婚,对明礼身边之人关注些,倒也合乎情理。”
“可她若是为了悔婚呢?”二皇子嘴角勾起一抹难言的笑意,“吴兰亭虽未过门,可清风早已秘密逐出林府,被明礼藏在城外木屋,这还是我二人多番打探的消息。吴兰亭身为闺中待嫁女子,又怎会费心打探书童的下落?”
“二哥的意思是?”
“无论消息真伪,诗会散后,皆可交予明礼。纵使清风真的身死,此举亦能洗脱我二人嫌疑。若是假死,只当是陪明礼走一遭,事后赔个不是······”
话音才将将落地,侍卫行色匆匆地赶至两位皇子面前,抱拳一礼道,“二殿下,三殿下,园外京都府尹求见林御史,可要放他进来?”
二皇子思绪纷乱,眼下京都府尹杜子腾出现在此处可并非是什么好事,右眼皮不自觉的狂跳,将将轻吁一声,抚摸眼尾的肌肤,欲使其平静下来。
心大的三皇子已抬手令侍卫将其引入园内。
杜子腾脸色极为凝重,未有理会座上的韦太师与崔供奉,甚至忽略进园时的两位皇子,径直将林尽染从学子的包围圈中拽出来后,也顾不得礼数,急声道,“听闻染之在钱塘时有速速稽查凶犯的手段,快快随杜某走一遭。”
“可有命案?”
林尽染甚是疑惑的模样,但语音未有抑制,反倒引起身后学子的议论。
杜子腾讪然一笑,又拉着林尽染往远处走了几步,轻声道,“今日诗会,本不该打搅。但事发突然,亡者身份特殊,是尚书令府的书童,清风。”说罢,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林明礼,生怕他听见。
“他···当真死了?”
早在听闻林尽染说起‘命案’二字时,两位皇子就已向他二人走去,只是得知清风死讯为真时,三皇子猛然一颤,又接着对二皇子说道,“二哥,这张纸条看来是迟了片刻。”
林尽染见三皇子两指间夹着的纸条,问道,“可否借染之一阅?”
的确是书写‘书童清风已死’的字样,又细细一闻纸上的残香。除墨香外,还有股淡淡的香水味,只是气味委实淡了些,未能分辨,如此瞧来应是女子所书。
“那殿下可否与染之和杜府尹走一遭,一路详说这纸条的由来。至于诗会,就劳烦二殿下暂代主持。”
二皇子犹疑片刻,还是颔首应下。
清风的死讯已至,可林尽染终归是从杜子腾口中得知,而非是两位皇子。钱塘鉴别指印的手段,二皇子也有所耳闻。只是当下纸条是何人所书已不再重要,林明礼如何认为才是最为关键。这张纸条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似是有意在帮他二人洗脱嫌疑一般,倘若真是吴兰亭所书,可真真是帮了倒忙。
眼下这张纸条交予林尽染,还不如不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