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官差收到了林有志交过去的名册,仔细地和他们自己准备的名册比对了一番。
然后告诉他们明日在村中集合,名单上的人拿不出银子的就出人来,拿得出银子的就把银子交上来。
说完就带着两个手下在村子里溜达起来,想看看这王家村的人有没有阳奉阴违。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林家作坊,看到作坊建得挺大,里面进进出出有许多人,就想凑近瞧一瞧。
作坊外停着好几辆马车,有工人不停地搬运着货物到马车上。
林有志几人见官差对作坊充满好奇,心下不由得着急起来,作坊如今可是王家村的宝贝疙瘩,要是被人觊觎那可就糟糕了,他对此次来的这个官差印象实在是差到了极点。
“你们这作坊有多少工人啊?”
“一两百人,您看这作坊是村子里秀才家的作坊,作坊还招纳了好些老人,让他们糊糊口。”
林有志一边说着,一边后背直冒汗,要是官差发现他说了假话,之前谈好的通融条件作废了可怎么办。
领头的官差转身看向王家村众人的表情,看到有人微不可察地朝他点了点头,顿时对这个作坊失去了几分兴趣。
他刚才也看到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里头,想来是年纪大的工人工钱更便宜,不然为什么不都请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呢。
这收益不大的作坊不值得他上报给上头,不然上头忙活一阵,发现只是些蝇头小利,他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要他说,还是老爷们找到的这个挣银子的法子好,哈哈哈。
领头官差又朝下一处走去。
周全伟看到王家村众人还跟在后头,就在领头官差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领头官差听后面色一沉,让王家村众人不必再跟着他们。
王家村众人只得停住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不知所措。
“景族兄,官差们这是?”
一位族老开口询问,昨日饭桌上,官差是在林景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下才同意给村子通融一些的,所以他觉得林景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景无奈地回答,他感觉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林墨走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将名单抄录整理存放好。”
现在族里的名册还十分杂乱,要放进族中祠堂存放还要规整一番,以便后人查看。
说完众人也表示赞同,回到祠堂,会写字的几人就拿出空白纸张开始记录。
天宇十一年,林氏宗族服徭役人数,多少人缴纳了银子,昨日要缴纳银子的人家已经把银子送到族中了。
族中稍微富裕些的人家这次也有些承受不住,缴纳银子的人不超过十个。
这次的徭役不知道会怎么样,可别又让族人们竖着去横着回来啊。
有几个族老家中有小辈要服徭役,翻看着纸张,心中也是酸涩不已。
夜黑风高。
“差......”
一个身影佝偻着,在将他叫出来之人面前点头哈腰。
却连称呼都没喊出来就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被踢的人却连喊痛都不敢,强忍着继续哆嗦道:“差......差爷,何事?”
“怎么?多一个人多 100 文你和你爹不想要了?”
踢人的男人,靠近这个哆哆嗦嗦的男人,朝他脸上啐了一口。
他今日匆匆离开,还在村子里偏僻的地方找到了几个傻子。待他将名册翻看了一遍,发现上面没有这几个傻子。
听周全伟说他打听到这几个傻子,家中都没有亲人,按理说只要能干活,都要去服徭役。
何况他还在里头发现了一个体格壮硕、力气极大的傻子,干活那是绝对不含糊。
据全伟打听到的消息,那傻子从小就傻了,啥都吃,所以才长得这般壮实。
一捆需要牛车才能拉动的柴火,几个大力士才能抱起,而这傻子一人就能做到,这样的人送去河道搬运石头等物件,可以抵得上四五个人。
多一个傻子就能多不少银子,就算死了也不怕惹出麻烦。
“要......要的,差爷到底出了何事?”男人闻言,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着差爷了。
“没什么,告诉你爹,明年别想来的人给王家村通融了,要想干就老老实实的,还有明晚记得将东西处理干净。”
隐藏在黑暗中的男人丢下这句话后,不顾男人的求饶声,转身就离开了。
他自有办法将人带去服徭役,不过是个村长而已,反正是些傻子,事后处理也方便。
……
“爹,你现在相信了吧?”
林鸿光见半夜从祠堂偷拿了册子之人离去,转过头,轻声对一旁沉默不语的爹说道。
他起初也是不相信的,奈何今晚亲眼所见,已是事实。
他闭上眼睛,想起前晚他和齐大连夜赶到大傻家的破房子,等到林大壮不知道去了哪里,趁着夜色回来时,见他先是面露喜色,而后又面露难色。
将齐大支走去守门之后,林大壮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初听之时,他简直难以置信,从小叫到大的叔,与他爹同是林氏宗族的中流砥柱,竟然做出这等吃里扒外的事来。
想想前年因为此事而枉死的族人,他就感到无比自责。
他作为一个读书人,居然连身边的事和人都看不清楚,若是做了父母官,也只是个睁眼瞎罢了,怪不得自己一直考不上举人。
然后,他将自己心中的疑惑,一一点明,林大壮也毫无保留地全部告知了他。
还说只要他在祠堂蹲守几晚,就能知道是不是像大壮说的那样。他第二天晚上就偷偷回家,叫上了他爹,还有族长林木。
他们所在的房间不大,只有历任族长有进出的钥匙,林鸿光是下一任族长,自然知晓此处,这次事出紧急,也就把他爹一起带来了。
林墨听见儿子问他,这才缓过神来,口中一直喃喃着“不可能”。
相处了几十年,要他如何相信族中悲剧有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参与其中。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已经解释清楚了许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