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一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却在面对和她有关的事情时总希望多一点巧合。
我第一次在派出所见到她时,她膝盖伤得很重,疼得呲牙咧嘴,却依旧笑得明媚张扬。
背她吧。
她一瘸一拐走路的样子,实在可怜。
回家后,舅舅对我今天的表现感到很诧异,在他眼里,我不是一个这么热心的人。
我避而不谈:“舅舅,今天晚上的饭好吃吗?”
舅舅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一个劲儿地夸我菜炒得好。
他对我的刻板印象有够根深蒂固的,以为我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物,但我少时便跟母亲学过厨艺。
不过我没跟他说这个,借机说出自己的意图。
我开始给舅舅送饭。
赌一个见她的概率,尽管这微乎极微。
或许是天意,又或许,是她也如此,我们竟然遇见了三回。
心中似有一股隐秘的欢喜。
—
策划节目《诗意盎然》。她说这是她的梦想,感谢我们替她圆梦。我被她眼中的光刺痛了,却又忍不住被吸引。
那我呢?
我有什么梦想?
我好像一个被家族牵引的盲人,没有那束光。
—
她好忙。
忙着拯救世界。
我以为,她救了柳依伊一次,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便已够了。谁知她竟还想着脱离帮别人苦海。
我是觉得她有些不自量力,多管闲事了。
寻求舅舅帮助无门后,我觉得她也已仁至义尽了。
她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固执劲儿在身上的。
舞蹈机构的老师都被她找到了。
了解具体情况后,也该放弃了吧。
可她好像始终介怀在心,没有人倾诉,竟然找到了我。
她对我说了好多话。
“有人星光璀璨,有人深陷泥泞;有人生来就被拥戴,有人穷极一生到头来也只是个籍籍无名之辈;有人豪掷千金,有人被生活压垮脊梁。
这是为什么啊?
我自己可以独守一方净土,只做个陌路之人。
可柳依伊呢,她没做错过什么,凭什么命运待她如此?
我释然不了。
齐桉竹,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明明自己过得也不如意,却偏偏悲天悯人,但我能为她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徒增烦恼罢了。”
我安静地听着,心想她不该来找我。我出身在她口中那种纸醉金迷、骄奢淫逸的环境,我又如何能共情得了别人的苦难?
可是……
她不开心了。
“班长,你救了秦敏,又要救柳依伊,什么时候,顺带救一下我?”
“不行,救你可以,但不能是顺带,得是专门。这是给你的牌面。不过,你要我做什么啊?你又不用补作业需要我打掩护,那下次卫生我替你?”
“……再说。”
你的存在,就是对我的拯救。
“齐桉竹,莫名其妙。”
罢了。
我再次拨打了那通电话,没想这次接电话的不是特助,是父亲。
我硬着头皮让他多留出一个在云城的慈善项目名额。
他同意了,代价是要求我初三之前必须回去。
我想着不同意就算了,本来我也不是很想帮忙,也没必要为此委屈了我自己。但她说的话又时不时在我脑海里播放,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语气。我咬牙,接受了。
反正本来早晚都要回去的。
我要回去,我想走到比父亲还要高的地方,我想掌握话语权。
我不再想被操控人生,我想要自由。
—
不期而来的电影、纸箱侧边的纸条、略显刻意的站位,她和老师策划了这场给秦敏的救赎。
掌声响起时,众人的目光为秦敏的舞姿倾倒。
秦敏望向她的眼里,有着和柳依伊如出一辙的感激、仰慕。
那是对月光的追逐。
我看不见自己望向退在角落里的她时的眼神,但我想,应该与秦敏此般相似无二。
尽管光辉洒向大地,仅仅是为了他人,但无可否认,我有幸蹭到了一束光。于是,我这样黑暗的角落,也有了希望。
我想,喜欢她,是一件水到渠成、不可抵抗的事。
—
(第三人称)
林城抢占先机,一针见血:“齐家未来的掌权人,难道要一直待在云城吗?”
齐桉竹从容不迫:“谢林总关心,自然不会。”
林城切入正题:“你们那边的事本跟我一个小小的老板没有关系,我也不关心。但你既然迟早要回临北,在云城的,都当作一场梦吧。我的女儿,我会护好她,你,可以离远点。”
齐桉竹知道怎么说,都只会落入下风,索性也不掩饰,“如果这是一场梦,我情愿永远不醒。”
林城冷哼:“这可由不得你。你也看到,她不适合临北。”
齐桉竹笑意不达眼底,依旧恪守小辈的礼数,语气却不似之前温和,带上凉意,“您见过她几面,就断定她不可以,是不是,太武断了?”
林城想要反驳,就见他自嘲一笑,“不过,您多虑了,她待我,同旁人没什么不同。”
林城一怔,也不打哑谜了,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就你们先前那个样,说没鬼你自己信吗?”
齐桉竹定定地望着林城,“您可以看。”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仰慕,有依赖,有欢喜,那是一种纯真、澄澈的情感,唯独没有……情爱。
她还懂都不懂。
林城被他笃定的口气说得半信半疑,陷入沉思,挥手打发齐桉竹走。
(第一人称)
回家后,怕她因我最后的态度伤心,我犹豫着要不要道歉,又怕自己其实没那么重要,掀不起她的心里波澜。
她误认错人、给季淮的私信发错被群嘲,我想安慰她,还是发了消息,顺便道个歉。
【没】
她只回了一个字,我被冷到了,有点难过。
可洗完澡后,看到她发来的一大段消息,我又忍不住笑。
因她,我的心情一下入地,一下上天。
我不得不承认季淮和唐盈之前的劝告是对的。
她什么都没做,我就会被她玩死。
她把我当成了理想型……
父亲。
我不由地自嘲一笑。
算了,这也是优势。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卑劣,利用她话痨却没人理的特点,成为她很重要的朋友。
我有些惶恐,如果有一天,她遇见了一个更愿意听她倾诉的人,她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我除了能听她讲话,还能干什么呢?
我连安慰人的话都说得苍白。
于是,那次游戏,我存了试探的心思。我借着惩罚卡的由头,把她带到了“惩”桌。
她宁愿相信自己有病都不愿相信是我的问题。
她怎么……这么信任我啊。
“但所谓事不过三……”
她真的没有生气,可我内心却很失落。
我不该骗她的。
我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她总是说我很好很好。
那我努努力,尝试着做一个好人,让她一直这么认为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