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很美。不是美轮美奂的美,而是恬淡自然、优雅闲适,宜乎山水又超脱山水的美。
小楼很美。不是高不可攀的美,而是举手可摘星,垂头可采莲的美。宁静、淡然,清净、洒脱。
星星很美,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月亮很美,如钩,钩住相思,钩住闲愁。
花儿很美,露滴牡丹开,霜沁芙蓉裁。
石榴花艳果儿丰,合欢一树月朦胧。
人儿更美,绿栏杆,白石凳,青衫、白裤,把酒,凭风。
柳蝉、鸣蛩、促织、金钟儿,
蓝翎、黄雀、白鹭、山莺儿。
山林里、草窠下,清溪畔、木楼顶。
幽静又热闹。
鸡鸭在窝里睡着,猫狗在窝里横着。
好美的夜,好孤单的人。
夜是山村夜,人是断肠人。
想她了!
那个她是谁?
张舒俊好像并不知道。
是远在槐山的但盈、近在咫尺的袁媛、早已离世的先妣、还是那些曾经在生命里出现过又消失的伊人?
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是。
只是想了。
仅此而已。
风,清清的。
月,凉凉的。
夜,沉沉的。
人,脉脉的。
风无声,月无言,夜无雨,人……
无梦。
张舒俊之前就知道孤独的滋味。
很早之前。
现在,孤独,只不过是更深,更浓了。
丹芸和雪姬,自从那个雨夜之后,也不再出现。
她们去了哪里?
在塔内。
塔在哪里?
在坟茔。
谁的坟?
袁媛。
袁媛呢?
只剩下了枯骨残魂。
坟在何处?张舒俊眼睛所望,那片松林。
清冷的月光下,孤零零的一个坟丘。
一块石碑,刻着爱妻袁媛之墓。
字,当然是好字,张舒俊亲手刻的。
碑,当然也是好碑,张舒俊亲手琢成。
今夜是她祭日,惜乎无雨。
明天,也许是该出去走走了。
要不要带点什么东西?
张舒俊想着,收回了目光。
“璇玑啊,能不能陪我聊天说说话?”
璇玑不理他,没反应。
张舒俊习惯的摩挲着墨玉无事牌。
多讽刺,无事牌,无事牌。
意喻何为?平安无事。
可是自从有了你这无事牌,遇到的事,还少吗?
就像辟邪宝剑,辟邪辟邪,何以偏偏让他常常遇邪?
好啊!真好!
如今它们除了这牌子以外都被埋于深谷之中,反倒真的是再也平安无事,百邪不侵了。
明天既然要走,干脆,你也留在家里吧,和你创造出来的这些子子孙孙待在一块儿,也是算你们阖家团圆!
作为主人的我,想的多周到!
是吧?璇玑!
张舒俊念念叨叨,对着璇玑说了一大堆的话,然后把杯中美酒洒在楼下,倚靠着楼柱,一腿屈着,一腿伸直,坐在那窄窄的栏杆上。
左手握着杯子自然的垂落,右手支着半侧脸颊,撮嘴做声,吹着口哨,微微的吹起小调。
小调也没有什么名堂,只是随意随心信口吹就。
只是那调子啊,怎么如此幽怨又凄凉。
低沉,又哀伤。
像那无尽的相思,
牵扯着人的心肠。
夜微凉。
夜未央。
此夜,太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