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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嘴硬地补充道:“我只不过是怕你真的死在床上,你又是因为救我才受得伤,我怕你耽误我嫁人!”

顾鹤云凝着眉,手中力道不松,就用那般委屈的神态看着姜枣。

直道女孩先一步妥协。

“行了,你躺好,别乱动,才醒就折腾,我可不想被外面的太医们背地里蛐蛐。”

姜枣小声抱怨着,动作轻缓地将男子的手塞到寝被下方。

【嘿嘿,阿枣就是关心我!她好温柔!她假装不关心我的样子真可爱!】

顾鹤云被骂,不怒反乐,心里想得被姜枣听得明明白白。

脑海中再次响起顾鹤云的声音,姜枣才想起来自己能听到对方的心声了。

突然有些好奇,偷瞄着看了对方几眼。

屋内一片沉寂。

正当姜枣以为读心术失灵时,男子雀跃的嗓音再次响起——

【阿枣在偷看我!啊!本王要镇定,不能太激动,要不然吓到阿枣就不好了。】

顾鹤云轻咳出声,嗓子听着有些干裂,许是流了太多血,有些缺水。

“阿枣…你能来看我,我很欢喜。”

女孩幽幽地瞥了一眼床上的人,果不其然看到对方的眸子顷刻间又亮了起来。

姜枣:……

从前倒是没想过顾鹤云的内心世界这么聒噪,她还以为这人跟面上看到的一样,也是个冷淡的性子呢。

姜枣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起身给对方倒了杯水递到对方嘴边,淡淡地说道:“喝水。”

顾鹤云先是一愣,等他反应过来后,努力地噘着嘴巴去嘬杯中的水。

瞧着格外吃力。

姜枣懊恼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坐到对方的枕边,轻手轻脚地捞过那颗脑袋,细心地将那杯茶水喂到顾鹤云嘴边。

这待遇,顾鹤云几乎快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阿枣今日怎么了?怎么对我这么好!】

【不对…我为什么又听不见阿枣的心声了?!上一次听不见是因为阿枣与我生了嫌隙,那这次……】

顾鹤云惊恐地瞪大了眼眸,情急之下,竟然忘了自己口中还含着茶水,顿时呛红了脸,咳嗽不止。

男子的身子也跟着颤抖,伤口也因为剧烈咳嗽裂开,布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你慢一些喝啊…”姜枣被这出血量吓到了,生怕顾鹤云在自己的手中断了气。

一边想着要给对方拍背顺气,一边又不敢碰到对方,一时间就这样举着手,皱着眉僵在原地,没有动弹。

顾鹤云瞧见姜枣皱眉,心里又一慌,硬生生将咳嗽憋了回去,整张脸涨得通红。

开口的嗓音变得更加沙哑,急促地说道:“阿枣,我从来没有想过欺骗你什么…瞒着你给你喝药,也是怕你知道自己中了毒影响治疗。”

“你,你别生气。”

顾鹤云有些卑微,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辩解着,怯生生的眼神就像一只犯了错的小狗。

【阿枣为什么不说话?她为什么皱眉?呜呜呜,果然不应该瞒着她的,但是……我也怕阿枣知道后再也不喝药啊!】

【我只想要阿枣身子快点好起来的……但是!顾鹤云,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瞒着阿枣做事情!】

姜枣一句话都没说,反而是顾鹤云心里思绪多得离谱,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聒噪。”姜枣没忍住吐槽了一句,瞪了对方一眼。

下一秒,顾鹤云消停了半秒,紧抿双唇。

等反应过来,脑海中又是一阵哀嚎。

【完啦!阿枣真的生气了!啊!】

【读心术失灵就失灵吧,但是……阿枣生气了我又要怎么哄啊?】

姜枣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嚯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的男子。

“我没有生气,你别多想。”

“我去叫太医帮你换药,你好好歇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说完,姜枣不再看顾鹤云一眼,逃跑似的冲出屋子。

一颗心乱得毫无章法。

一来一回地折腾半宿,等姜枣洗漱完出了水房,外头的天早就大亮。

本就心乱,更无睡意。

姜枣躺在院中的躺椅中,脑后湿发散落着,阳光倾斜,微风徐徐。

手中那半块并蒂莲玉佩晶莹剔透,碎口并不平整,摸上去还有些扎人。

“顾鹤云……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姜枣举着半块玉佩呢喃。

思绪飘远,姜枣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前世、今生,有那人的冷眼,也有他的深情款款。

好像全都是他,又好像不全是。

许是他对自己的伤实在太痛了,以至于,等到他对自己好的时候,姜枣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周雨燕昨夜在宫内同皇后娘娘喝了不少酒,送回府倒头就睡了,刚醒就听到昨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急急忙就冲到枣苑,瞧见自家宝贝女儿好好地躺着,才松了一口气。

妇人轻抚着胸口,盯着那头尚未干透的湿发,无奈地接过红棉手中的棉布:“阿枣,入秋了,日头再好也不能贪凉。”

头顶蓦得响起妇人慈爱的嗓音,姜枣尚未睁眼,脑袋便被轻托着放到膝盖上,鼻尖是周雨燕身上若有似无的酒香。

“娘,你还说我呢,这宫中佳酿再美味,你也不能贪杯啊。”

“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周雨燕捏着女孩的鼻尖笑骂道,眉眼间全是对自家小女的宠溺。

“你娘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在宫宴上肆意畅快,没人拘束地喝酒,多喝几杯怎么了?”周雨燕想想昨夜那场面就觉得痛快,喋喋不休地说着,“你是没看到姜永珄那脸,黑得跟什么似得,还有他穿的用的,啧啧啧,哪里还有侯爷的样子!”

谈及永安侯府的现状,周雨燕眉飞色舞,心里那叫一个畅快,连嗓音都不自觉地染上喜色。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前夫过得好,除非她是装的。

姜永珄过得越惨,就越证明周雨燕之前决定休夫的决定是正确的。

姜枣也被她的情绪感染,扬了扬嘴角。

但不知为何,姜枣脑海中闪过顾鹤云那张脸,秀眉微微蹙起。

周雨燕见状便问道:“阿枣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从进院子就发现了,她这位向来无忧无虑的小女,面带忧愁,好似被什么问题困住了思绪。

姜枣沉默着,想着要怎么同周雨燕说。

她该怎么说?说她好像有些心疼顾鹤云?

说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退婚了?

娘亲休了姜永珄后,日子过得每天都快活肆意,正是她从前向往的生活。

如今她却因为顾鹤云替自己受了伤,救了自己,对那个伤害过她的男人动了恻隐之心。

和周雨燕比起来她着实糊涂。

可顾鹤云在春满楼也说了,前世他并没有吩咐人挑断自己的经脉,没有让人给自己喂药,更没有那些惨无人道的刑罚处置,那些全都是姜时妤背着他的吩咐的。

是她误会他了?

姜枣越想眉头皱得越紧,声音染上迷茫,无措地看向周雨燕:“娘,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顾鹤云从前瞧不上我,欺负我,但他现在又为了我连命都不要…”

周雨燕眉梢微扬,直言道:“阿枣后悔了?不想退婚了?”

姜枣沉吟许久,终究是骗不过自己,小幅度地点点头。

又紧张地扫了眼妇人,担心从她的双眼中看见失望。

但是,周雨燕眼中除了笑意,一片坦荡。

妇人柔软温暖的手掌拂过女孩的发顶,柔声道:“你自己的婚事,瞧我做什么?是好是坏都是你自己选的,阿娘做不了主。”

“娘~”姜枣坐直了身子,微皱着鼻头嗔怪道,“哪有你这般做娘亲的,旁人都是替孩子相看地极好,恨不得把他祖宗十八代全都了解个遍呢,到你这,你倒是省事,什么都不管了!”

女孩佯装生气地侧过身子,脸颊泛起的粉嫩瞧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周雨燕好笑地摇了摇头,反问道:“那我不让你嫁,你可愿意?”

这话一出,姜枣微愣,张着唇瓣,许久才轻声道:“也不是不愿,但我有些怕。”

“你怕自己错过,又怕自己看走眼,顾鹤云会辜负你。”

周雨燕接过姜枣的话,直击人心。

姜枣震惊地抬起头,认同地冲对方点点头:“不愧是我娘,看得就是通透!”

“傻丫头!”周雨燕双指并拢,在姜枣的额头弹了下,“你以为娘亲义无反顾地休了那负心汉是叫你一辈子不嫁人嘛?这也怕,那也怕,我周雨燕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怂货!”

“我都敢休夫,若那顾鹤云辜负你,你也将他休了就好,不过是看走眼一次,这有啥?”

周雨燕拉着姜枣的双手搭在膝盖上,盯着那双漂亮却茫然的眸子,认真地说道:“阿枣,顾鹤云往后会对你如何,你我都说不准,但眼下他确实对你极好,杞人忧天的事只会让你一次次错过。”

“我虽厌恶如今的姜永珄,但我从前也确实被他的风光霁月吸引,否则也不会给我留下你和景澈这两个俊俏的孩子。”

“谁年轻的时候没看走眼过?我周雨燕的孩子看上谁了,大胆去享受便是,不喜欢了一脚踹开,喜欢就留着,这么简单的道理,何得让你忧心这么久!”周雨燕揉着双眉间皱起的褶皱,心疼地说道,“再皱下去都要长皱纹了。”

爱女之心,言辞恳恳。

姜枣以为周雨燕被心爱之人伤过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她再接近顾鹤云。

可她今日这一番话,着实出乎姜枣意料。

女孩的眼眶有些湿润,鼻头渐渐泛红。

“娘……”

“哎呀!别感动!我没你想得那么大度!”周雨燕及时打断,摆手道,“我只是不想看到我的乖女因为一个男人在这思来想去,连觉都睡不好。前头有没有路,总要你自己去走,我说再多都没有用。”

“但你只要记得,如果顾鹤云欺负你,你一句话不说全往肚子里咽,嫁过去后连娘家也不回,我定是打得你满地找牙!”

周雨燕放着狠话,姜枣却听着窝心,笑得甜滋滋。

“好~”

“谁要嫁人?我不过一夜未看着小妹,娘,你又捣什么乱?”

姜景澈一身官服,刚从隔壁省办案回来,一路上听到姜枣差点被贼人掳走,撇下马车,抢过马匹就赶了回来。

连宫中述职都来不及去,第一时间就回来查看自家小妹的情况,谁知道听到这样的话。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阿枣还小,嫁什么嫁!”

枣苑内姜枣和周雨燕正聊得开心,被姜景澈突如其来响起的声音吓一跳。

周雨燕直接起身,一掌重重地落在对方的肩头,心有余悸地骂道:“你干啥呢?回来也不叫底下人通传一声。”

“怎么还穿着官服,快回去换了。昨夜你不在,一会儿午膳咱们一家子好好吃顿饭。”

周雨燕笑着张罗着,能有一个乖巧的女儿,一个前途璀璨的儿子,还没有夫君与婆婆叨扰,她这日子实在是太舒服了!

“娘,我一会儿还要去面见圣上,先不换衣裳了。”姜景澈简单地说了几句,急步走到姜枣身前,转着女孩的身子仔仔细细地瞧了三遍,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还好你没受伤,昨夜那群贼人可查清来历?”

“还有,你们刚刚说什么嫁人?阿枣年岁还小,不急着嫁。”

姜景澈苦口婆心地劝说着,那语气口吻,听着比周雨燕都老成。

妇人与姜枣相视,噗嗤笑出声。

姜枣掩着唇,调侃道:“是啊,我二哥哥都还未嫁人,我急什么?”

周雨燕双手环胸,点头认可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是该给你哥相看姑娘了。”

“你们两个,倒是合起伙来取笑我了。”

姜景澈无奈地张了张嘴,摇摇头。

姜枣凑近对方,撞了下男子的胳膊,揶揄地笑道:“二哥哥,昨夜平宁公主一直都一个人待着,身侧无人陪伴。除了宫中的贵妃娘娘,她无人作陪,瞧着好生可怜。”

“呀,宁丫头这么惨啊,那等会儿澈儿进宫顺便把她也带回来吧,人多好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