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外官道,
一队落魄的灾民正踩着积雪艰难赶路。
他们个个嘴唇干裂、头发油腻凌乱。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些许的菜色,看起来有气无力,好像马上就要昏倒一般。
褪色的破烂衣衫满是泥土污渍,隐约能看到上面打着密密麻麻的补丁。
破旧的布鞋大多已经开线,暴露在外的脚趾冻得黑里透红。
饶是这般,他们走路时依旧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脚下的布鞋就会彻底坏掉。
如今这天寒地冻,大雪满地,没鞋可走不到能活人的地方。
虽然这破布鞋无法抵御寒冷,但也总比光脚走要强。
尽管这兽潮已经结束,但些许的余波却还是影响到了在附近县城之外生活的百姓。
临安府军就算再强,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总有些漏网之鱼能侥幸逃脱,跑到某些不属于临安军府管辖的地方。
它们肆无忌惮地杀人吃人,好似要将在临安积攒的怒气全部宣泄出去。
其他军府的府军虽然想要保家卫境,但由于实力的原因却是显得有心无力。
所以才会导致这样的惨剧发生。
近些日子,临安城已经接收了近五六百名的灾民。
幸好城中还有不少的兽肉,就算灾民再多些也能坚持到开春以后。
当然,林县令做出此举也有些自己的打算。
想要让临安城变得越来越好,首先要做的就是扩大人口。
毕竟这民乃城之根本。
有了人口资源方能将县城稳步发展起来。
别看这地方看起来挺大,但里面居住的人口着实有些不够看。
城西再加上各处边边角角,将近三分之一的地方可都还空着呢!
若是将这些空闲之地全部填满,临安城的综合实力必将再上一个台阶。
…
“落魄且落魄,夜宿乡村,朝游城郭…”
“酤美酒,自斟酌…”
灾民队伍中,有一拿着竹杖前进的老者哼着小调,看起来与旁人有些格格不入。
他穿的衣衫虽然是这群灾民之中最破、最薄的一件,但却满面红光,精神矍铄。
整个人好像根本就感受不到这刺骨的寒冷一般。
炯炯有神的眸子没有半点浑浊之感。
眉形如龙,色泽黑亮,明显能看出来他年轻时定是一位模样清秀的公子哥。
只是不知如今的他为何会落到这般境地。
“师父,咱们就非得这样进城吗?”
身边一位衣着褴褛的少年望着老者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摸了摸身后破了个大洞的裤子,歪着头咬牙切齿地小声道。
此人剑眉入鬓,眸若星辰,五官深邃,背后背着两条用破布包裹起来的长形物件。
若是白皙如玉的脸蛋上没有那两个黝黑的大手印,想必也是位模样不俗的俊秀少年郎。
老者不耐烦地搭了他一眼,撇嘴道。
“你懂个屁。”
“咱们这叫红尘炼心!”
“若是连这点你都坚持不住,日后又如何能继承我的衣钵?”
“既然你已经入了我的门下,就应该听为师的,难不成为师还会害你不成?”
这一连串的说教之语让少年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
几息后,
他眼含热泪,一手拽住身后的破洞,顶着一张通红的脸,指着老者身下的裤子悲愤道。
“那凭什么您老的裤子是好的?”
“我这那里是红尘炼心,这不摆明了是在红尘中丢尽脸面吗?”
“您看看我这破洞,要是再大点,我都不如不穿了。”
“我好歹也是出身于书香门第,这…这简直就是要了你徒儿我的命啊!”
老者轻咳一声,将头扭到一边,比气血充足的年轻人还要红润几分的嘴唇明显地颤了几下。
看的出来他正在极力憋着笑。
“师父,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少年看着那微微颤动的肩膀,嘴角微微抽搐几下。
片刻后,
老者轻咳两声,扭过头来,神色已然恢复了平静。
“再忍忍吧!等到了临安城为师找个人给你补补。”
“就不能给我重新买一件吗?临走的时候我不给您拿了盘缠吗?”
老者抬起竹竿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
“你见那个乞丐兜里是有银子的?既然要入红尘修行,那便要不假于外物。”
“你…你骗人!”
那少年梗着脖子,看了看四周低声道。
“明明是你去赌坊把银子都赌输了!”
“嗯?”
“那又如何?为师已经苦修了大半辈子,难不成偶尔潇洒一番还不成?”
“你…”
少年被这话气的不轻,大口喘着粗气不说,胸口更是剧烈起伏着。
良久之后,随着腹中肠鸣响起,他这才在牙缝之中挤出句话。
“我饿了,还有吃的没?”
老者淡定地摇了摇头。
“此刻没有,不过…”
他抬起竹竿指了指远处的城池。
“等到了临安城就有了,听说他们那里发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