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渠旁立有潘文龙师徒的牌位,经过的农人都会小心地避开这里,以免惊扰到恩公。
他们中的许多人并不认识牌位上的名字,但他们知道,是恩公给了大家一条生路。
牌位前有一只粗糙的陶香炉,歪歪斜斜地插着几根香烛,带着泥土的味道。
贡品也不过野菜野果,寒酸,却已是农家的极限了。
但宫中从不用韩公渠引来的水,小皇帝长成了少年天子,他明白了许多,却还是不能释怀母亲的旧事。
皇帝身边有太多人,每个人都说爱他,秦昭在云雨过后拥住自己最宠爱的嘉妃,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尚未平复的呼吸,眯着眼问道:“你爱我吗?”
嘉妃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她答道:“陛下乃万民君父,妾身亦是陛下之臣,自是敬爱君父。”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皇帝是君,是父,他的臣民应当爱他,和他本人无关。那么母亲不爱父亲也是可以理解的,秦昭在这一刻释怀了,不是每个人都要爱他的,包括母亲。
大郑的每个人都在展现着自己对君父的爱,只有一个人不会表现出爱他,那就是玉环山行走乔桢。
思及此,秦昭唤来小黄门:“乔先生近来在做什么?”
小黄门俯身答道:“乔先生的师兄据说要回来,因而先生预订了胜天楼最好的席面,还请了戏班子,待薛先生赴任他便回玉环山。”
一只通体洁白的信鸽落在了青莲上,口吐人言:“小五,我在路上了,再过两日便能赶到姜州。”
乔桢哼了一声:“当时你和我说最多三年,三年又三年,都快十年了,二师哥。”
那信鸽讪讪笑道:“这不是园子里缺了几样,我心里实在难耐。”
不止是姜州的园子,玉环山上也被薛从种满了花木,池塘则被排行第三的李景明养了鱼,其他几个弟子也不甘示弱,偌大的玉环山被不肖子弟塞得满满当当。
在乔桢看来,大郑是一卷埋藏了三百年的绫罗,看似光鲜,实则一触即碎。
玉环山正牌行走回来了,得知这个消息,秦昭手中的玉玺掉了下来都没有察觉,大郑唯一不爱他的人要离开了,可他并不开心。
太后倒是一如往常,她老了,养了许多猫儿狗儿和兔子,她便笑眯眯地看着它们跑来跳去。
她有过三个孩子,长女夭折,二女被抱给了无子的贵妃养,已然出嫁,和她并不亲近,留在身边的只有皇帝秦昭。
人老了难免贪恋亲情,从前她和母家关系很是僵硬,现在高家的几位命妇也得了太后允准,可以入宫探望。
高家需要太后,也需要圣眷,高老夫人颜罗浮的七十年可不是白活的,三郎去了固然可惜,可七娘不是还在?
因而在见到七娘这个不乖的女儿时,老夫人并未自矜太后母亲身份,而是恭敬下拜:“老身颜氏参见太后。”
高二郎和高五郎的妻子也随之下拜,太后温声道:“都是自家亲戚,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