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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动手剥夺人的生命是很可怕的,姬琮挥出软剑,鹤鸣轻薄锋利的剑刃收割着军士的性命。

死去的人身上还有未散尽的毒气,可他毫不在意地跪坐在那里,开始吟诵往生的道经。

“对不起,我好像做了错事。”

姬琮直起身,他不知道姑姑是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但他的确难过伤心的不得了。

后来姬琮问道:“姑姑,你第一次亲自动手害怕吗?”

公主息笑了:“不害怕,嫉妒。那时候我只是非常嫉妒,为什么别人的血是红的。”

姬琮这才想起,公主息是疯血携带者,精神状态和常人不同。

春天时他收到了玛斯送来的甜菜和咖啡,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作物和种子,玛斯好奇地问道:“您就是崔先生提过的好友阿霖吗?”

小字被不熟识的人叫出,姬琮有些羞赧:“是我。阿祁闭关了,等他出关我会告诉他。”

玛斯笑笑:“不必,琮先生把种子播种下去就好。别打扰崔先生了,他真的很忙,难得休息一阵。”

夏日时卢延年来了,姬琮便学习了姬易书中的制冰之法,他那时暗暗发誓:以后再不说崔祁懒惰了。

终于在重阳节前,崔祁醒了,他在梦中经历了几十年,能这么快已经算是天道留情。

睡了太久,崔祁感觉全身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他舞了一套剑,桃树仅剩的树叶也在剑气中落个干净。

霁儿拍着小手:“师父真棒!”

可能人都是贱的,崔祁暴躁时他害怕,可崔祁不管他了,他又想念。

“这不算什么,霁儿,琴学的怎么样了?”

舒展关节后的崔祁重新活了过来。

他不是梦中那个普普通通的崔祁,那人可以老去,可以懦弱,而他不行。

他是道玄的临渊剑仙,是最年轻的红尘仙,他没有退缩的资格。

这几日崔祁的灵力尚未恢复,他便又开始教导霁儿的琴艺。

经此一遭,他也没了脾气,安安静静地弹奏着,仿佛世间无事可以入眼。

到了重阳那日,崔祁和玛斯谈了很久,他说道:“玛斯,自然地老去是上天的恩赐吗?”

玛斯回答的毫不犹豫:“是的。崔先生想来也知道小和的境况,大部分人都是活不到老去的,现在的部落里唯一的老人也只有五十岁。或许我们以后也能体会到衰老,但我还是认为老去是馈赠。”

“原来如此。”

崔祁想到以前曾读过一句诗,我闻神仙亦有死,人会死,而仙神也不会永存。

世间万事万物都不会永久地存在,他也只是比凡人长寿的人罢了。

告别了玛斯,崔祁并没有吃晚饭,解开灵力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他必须做好承受的准备。

夜间万籁俱寂,崔祁听到了招魂的乐声,他对此无动于衷。

而后他的父母开始责备他,说他不孝,既不传宗接代,也不奉养老人,养他什么用都没有。

这时崔祁才给了反应:“我的确不孝,但不需要你来越俎代庖。天道要我断情绝爱,无情无欲地做一尊神像,可我并不是神,而是人,请你明白这一点。”

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的天命。

他是天道选出来的神像,所以他修为卓绝,爱护苍生,这些都是成为世人眼中仙神的必要品质。

但他不能断情,他始终是人,有一颗人心,无法达到天道的要求,因而他不能飞升。

似乎是感受到崔祁的不屈,巨大的冰雹突然朝着小院砸了下来。

土墙承受不住,姬琮连忙展开结界,可巨大的冰球就像导弹一般射了下来。

霁儿也弹奏起满是错漏的天问,希冀能感化天道,但无用,崔祁才是天道选择的人,他的态度才能决定一切。

崔祁不动如山,他大声说道:“我是人,活着是人,死了也是人!”

他的灵力在这一刻恢复了,随即他取出寒英,直指苍天:“何必伤及无辜,我就在这里,看你能不能让我屈服!”

他拽下青金石项链,掷向空中,冰球停止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的天罚,崔祁是被选择的神像,而今神像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人,这要天道如何忍受?

它培养了崔祁两百年,给了他穿越的机遇,可他却沉迷于情谊,为凡人伤怀。

天道理所当然地愤怒,它迫切地需要一个大公无私却爱怜苍生的神像,崔祁尚未出生就已经身负天命。

等几百年对天来说不算什么,但它恼怒于崔祁的不受控制和肆意妄为。

他始终没有磨去自己的个性,甚至在年岁渐长后更加贪恋凡人所带来的虚假,逆天也要拯救本该死去的人。

崔祁不是第一次反抗天道,可这次天道是真的发怒了,它精心塑造的神像有着美丽的容貌和轻盈的躯体,却唯独有一颗人心。

诸般天罚倾泻而下,崔祁站在那里,他的发髻散乱,衣襟大开,鞋子也不知去了哪里,可他丝毫不动。

即便是红尘仙,想与天道抗争也是不可能的,但崔祁做到了。

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浑身浴血,经脉断裂,可他成功了。

崔祁倒了下去,他死死握住寒英,这是世间唯一不会背弃自己的了,其他法器都在天罚的威压下失去作用,唯有寒英不肯。

再次醒来,外面一片莹白,崔祁睁开眼睛,浑身痛的不行:“我居然还没死?”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天道,没想到还能有醒来的那一日。

听到崔祁的声音,姬琮立刻跑了进来:“阿祁,怎么样?”

他端了碗水,崔祁想自己接过来,却被制止了:“阿祁,你都要吓死我了。别自己动了,你看看自己的身体都成什么样子了?”

这时崔祁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缠了厚厚的布,胸口处还在渗血。

他抬不起手来,便直接施展了治愈的法术,没想到更疼了。

“别用法术,天罚造成的伤只能慢慢养。”

姬琮也是修行人,自然也尝试了用治愈术,但是不管用。崔祁这次能很快醒来也是因为太疼了。

姬琮用勺子喂给崔祁几口清水,他以前只觉得好友很强,强到不可思议,但现在他却不希望崔祁那样强大。

天罚的威力如此恐怖,崔祁只能一个人来面对,而自己却要看他声嘶力竭。

但崔祁并不难过,这点代价不算什么,他可做不成神像。

撑起被包裹的像粽子的身体,崔祁跳着出了房间,看眼前的景象应该还是秋天,几人也都没什么变化,他很高兴:“看来我这次没晕迷多久嘛。”

云姬不敢碰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只能把茶水递给他:“的确,先生这次才躺了五天。”

因为手上的伤,崔祁无法端起茶杯,他虽然能忍,但无必要的忍受是无意义的。

所以他用了法术,把甘冽的茶水吸入口中。

养了好些日子的伤,乐陵又下雪了,崔祁想起去年的那场雪。

他大醉之后再清醒过来已是一年,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他都没有参与。

不过失去的时间是回不来的,崔祁曾见过一种邪术,需要三千生魂自愿献祭,才能迫使一个人的时间逆流。

不过逆流后的时间也不是现实,困在其中的人则永生永世不能轮回。

虽然悲悯的性子是天赋予崔祁的,但他不觉得爱护生命是错的。

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就算能入轮回也要抹去记忆,因而每时每刻都是值得珍惜的。

今年崔祁吃到了酸菜馅的饺子和放了孜然的烤肉,去年的年夜饭他睡了过去,今年霁儿给师父倒了杯葡萄汁:“师父,你伤还没好,别饮酒了,葡萄汁也不错的。”

崔祁本也没打算饮酒,自然从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