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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训这一辈子做了两件错事。

一是娶了高若雯,二是爱上李玉芬。

沈训是沈家独苗,因为他妈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了,他爸自此断情绝爱,孤老终生,任凭他爷爷怎么打怎么骂,也没松口再娶续弦。

用他爸的话说,他跟亡妻,有革命友谊,是绝不能背叛的。

而对于沈训这根降生在生离死别中的独苗,他要求极高,怀揣着悲痛的心情,给他提了一个“训”字,取名作“沈训”,让他时刻谨记沈家家规,时刻规训自己要谨言慎行。

他的妈妈为他而死,他要带着妈妈的荣耀成长。

小时候的沈训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还挺帅的,“审讯”嘛,很有老大的味道,威风凛凛,加上他们家在大院里的地位最高,他便成了孩子王,在一众同龄的小孩里面称老大,常常耀武扬威地发号施令。

后来他发现,他不是那个有资格“审讯”别人的老大,他爸才是。

他爸在孤独的生活中,性格越发孤僻,对他的要求也越来越严格。他在高中毕业时,给同班的女生写了封情书,可不巧,被班主任发现,报告给了他爸,然后他就被打聋了一只耳朵。

其实他爸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巴掌抽的太狠,刚好把耳膜打穿了。

他也不是完全失聪,只是对着他的右耳说话时,声调会被模糊成鼓点一样的音调。

沈训觉得还挺有趣的,别人两只耳朵只能听到一模一样的声音,他却能听到两个不同的世界。

不过,他虽然这么想,但在往后的生活里还是很努力的“谨言慎行”“谨遵家规家训”,做一个“继承母亲荣耀”的好儿子。

这样的风平浪静随着他考入名校,持续了四年。

直到他大学毕业,他爸带他同僚高叔叔一家一起吃了顿饭,给他敲定了一个未婚妻——高叔叔的女儿,高若雯。

那顿饭,是他第一次见她。

高叔叔是他爸少年时的挚友,经历了不少曲折和变故,才好不容易重新爬到原来的位置,只是,重新得来的权利与地位并不牢固,他们一家仍然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他爸便把他的婚姻当做承诺,许给了高家。

“以后,只要有我们沈家的一口饭,就不会缺你们高家一粒米。”

高叔叔感动的热泪盈眶,与他爸握手相拥。

他却隔着一整张桌子,与自己的未婚妻对视。

高若雯的眼神冷若冰霜,仿佛一尊雕像,读不出一丝情绪。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成为了要互相陪伴直到死亡的伴侣。

那天晚上,是沈训在耳朵聋了以后,第一次与他爸发生争执,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娶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

而且,高若雯的眼神,让他不舒服,那种冷冰冰的审视,跟她一整晚的优雅姿态结合在一起,简直像个故作姿态的假人。

别说是升起任何喜欢的情绪,沈训甚至觉得讨厌。

他们绝对不是一路人。

可是,他爸的心意很坚定。高叔叔在年轻时,替他扛过雷,算的上是过命的交情,可以说他爸能有今天的位置,高家这块垫脚石,功不可没。

吵到最后,他爸跟他说:“我跟你妈就是这样结合的,好兄弟亲上加亲,总好过,被不认识的人家攀扯。”

但其实他跟亡妻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虽说都是世交结亲,可跟沈训和高若雯这种近乎陌生人的关系,是完全不一样的。

沈训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什么了,他爸已经把皮带拿出来了。

那时候他想,反正他也没有喜欢的人,娶个陌生女人又如何呢?高若雯从长相上来说,也算是漂亮,沈训觉得,人只要相处,就会有感情,尤其是跟一个漂亮女人相处,产生喜欢的感情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婚姻不需要深爱,去掉讨厌,再加一点喜欢就足够了。

就像他前半辈子的人生。

然后,在他订婚后的第二个月,他在出差时,遇见了还是个小姑娘的李玉芬。

那是在个洗浴城,接待他的几个老板,带他去放松,路上字里行间暗示他,可以来点荤的。

沈训兴趣不大,高中写个情书,就被抽聋了一只耳朵,让他之后都没再对女人有什么兴趣,非要去想个喜好的话,高若雯也不错,干练漂亮,话少不烦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足够听话。

至于,他高中喜欢过的那个女生,倒是有些模糊了,他只记得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还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总是跟同行的朋友,说说笑笑,眼睛弯弯的,像一轮皎月。

沈训想着这些的时候,李玉芬提着洗脚盆进来了。

高级VIp,单间,整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他坐在按摩床上,看着李玉芬挑着嘴角,露出一颗小虎牙,对他甜美一笑道:“您好,我是即将为您服务的27号技师,您对接下来的按摩有什么需求,可以提前告诉我。”

沈训耳朵臊红了。

李玉芬喊了他几声,他才回神,回她:“没什么喜好,你看着来。”

李玉芬脆生生地应了句“好”,就端着盆,蹲在他脚边开始摆弄工具。

当李玉芬在他的脚上打肥皂时,沈训害羞的想死。

他不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做按摩,但只有这一次,脸涨的通红。

当李玉芬纤细的手指握住他的脚踝时,沈训猛地把脚抽回来,然后,在李玉芬疑惑的视线中,尴尬地趴在床上,道:“那个,改成全身按摩吧,不捏脚了。”

沈训趴在枕头上,觉得自己好像有毛病似的。

李玉芬倒是很快就说了句“好”,VIp包厢的客人,要求至上,按摩套餐,换什么都行,李玉芬还希望他能被捏舒服了,再续个足疗,两倍的提成,立刻到手。

而沈训,趴了没一会儿,就后悔了,因为当李玉芬的指尖碰到他的后背时,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趴着,看不到人,也看不到动作,脑海中隐秘的臆想反而更加泛滥了。

下一秒,在他心猿意马想入非非,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坐起来直接走人之际,李玉芬的一双巧手按在他肩膀上,捏出了他杀猪般的惨叫。

“小姑娘,你这,看着瘦瘦小小的,怎么力气,这么大?”

沈训把头靠在枕头上,咬着牙硬挺。

李玉芬的手指每一下都按在穴位上,又酥又麻又痛,他感觉自己的任督二脉都要被打通了,可是碍于面子,又不能次牙咧嘴的太厉害,只能咬牙忍住,暗戳戳地暗示李玉芬力气可以小一点。

但那个时候的李玉芬还没有后来那么精通人情,她听沈训这么说,还以为他在夸她呢,当即把师父教她的本事全都用了出来,按得更加卖力,一边按还一边宣传自己:“我们这手艺,都是从华佗老祖宗那里传下来的,哪里痛,就是哪里堵,越痛就是身体越差,我帮您把经络都疏通好,保准您呀,今晚回去,能睡个好觉,明早一醒,浑身轻松!”

她这话一说,沈训更不能改口叫停了,他哪能在她面前承认自己身体不好,疼死也得咬牙坚持住。

这样酷刑一样的折磨,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当李玉芬甩着手,阳光灿烂地询问他体验是否舒服,如果舒服,可以续个钟,她捏脚的手艺,也是华佗祖师传下来的。

沈训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连连摆手婉拒:“舒服是舒服,可惜今天太晚了,无福消受。”

李玉芬有一瞬的失望,又立刻打起精神道:“如果您满意我的服务,可以记一下我的工号,27号,下次来,可以继续点我!”

沈训一边应好,一边想着下次绝对不来了,拿着东西往门外走,走到一半,他又退了回来。

他想到同车的那帮人暗示他的,这里有荤活,于是转过头神色复杂地打量着李玉芬,只见她一副不超过二十的少女模样,俊俏的脸蛋上洋溢着干净的笑容,甚至因为刚才捏的太过卖力,额头都带着汗珠。

沈训长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教育她:“看你挺好一个小姑娘,别再干这种不正经的工作了,及时上岸,还能靠自己的劳动,赚份好生活。”

沈训说完,李玉芬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然后,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个刚才还温柔似水言笑晏晏的小姑娘,突然抬手,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