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薛定他们折腾了一整晚,几乎跑遍了宫中的各个角落,但凡能进的地方那是一处不落,皇帝的床头他们都踩了好几回了。
他们也不想那么狼狈,但一入宫他们就被发现了,这会儿也只能疲于奔命,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形势对他们愈发不利。
首先,他们的弹药在不断消耗。尽管已干掉不少胡人,可四十人的子弹加起来已不足七千发,好在携带了手雷和炸药,否则这仗根本就没法打。
其次,赶到长安宫的胡人越来越多了。薛定虽然不清楚对方首领是谁,但对方似乎一早便知晓他们是从秦岭下来的,甚至都可能猜到薛定就在这拨人里。
最后就是,天已经亮了。夜晚还能寻机躲藏,可天亮后,在宽敞的皇宫里,他们和那和尚头上的虱子也没多大区别。
车炮全程跟在薛定身后,这会儿是上气不接下气。
“薛老弟,快想想良策,如此奔逃绝非长久之计。老哥我观当下,这皇宫之内尽是胡人,要不我们先撤出去再作打算!我总觉得那罗小子颇为可疑。或许他有意诱我等至此,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流民。”
为了节省子弹,薛定一边跑跑停停,一边假装放置诡雷。为什么只是假放?因为前几枚手雷还奏效,然而那些胡人被炸了几轮后也学聪明了。他们现在压根就不跟着薛定他们的足迹跑了。
不过尽管是这样。薛定也能稍稍缓一下对方的速度。反正一旦见到有诡异的障碍物,他们现在都会迅速绕路。
薛定装好诡雷后,看到车炮一脸的着急,他喘了几口气,随即说道:“再等等吧,我们手上还有一些子弹,尽量再多干掉一些敌人再撤!”
车炮一听,急忙说道:“薛老弟,他们的人渐聚渐多,我方被堵住的风险剧增。若被围困,必将陷入进退维谷之绝境…尤为关键的是,我方弹药即将耗尽,老哥的子弹仅余三十发。”
薛定咧嘴一笑,说道:“我又不怕,反正我还剩一百二十多发!”
“嗯?薛老弟,你尚有一百…一百二十发?哈哈哈…那…借老哥一百,不,六十发!”车炮赶忙追上薛定,一脸乐呵呵地说道。
“少啰嗦,子弹是拿来保命的,我们还有一些炸弹和手雷,要想办法把这些胡人集中起来才行!”
其实他们的手雷也没多少了,但要是能把这些胡人集中起来,再悬空引爆,说不定一枚手雷就能干废二三十人。不过薛定领着众人在皇宫里绕来绕去,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注意,有箭雨袭来,速速隐蔽!”这时,一名耳聪的队员连忙喊道。
听到这么一喊,车炮便举起半截门板挡在了薛定的脑门上,紧接着。众人连忙躲在了一条长廊的围栏下。
“簌簌…”数十支箭矢落到了薛定他们刚才所站的位置。
“大爷的,前面也有人,恐怕又得绕路了!”薛定说罢,便拿出一枚闪光弹,拉开了保险栓便朝刚才箭矢射过来的方向回扔了过去。
“噗滋…”,一声轻微的爆燃声悄然响起,紧接着,一道刺目的白光乍然闪现,刹那间将黎明映照得亮如白昼。
“快快快,迅速通过长廊,我们往南门方向走!”薛定连忙吩咐道。
“薛老弟,我们终于可以撤了吗?”车炮脸上露出了一副劫后余生的喜悦。
“不,我们不跑了,上城墙,陪他们好好再干一仗!”
“啊?上城墙?万一他们全部围上来那该如何是好?”
车炮虽然只是个编外,但好歹也是个将军。攻城也许他不太在行,但守城他还是十分专业的。
现在薛定走走停停,时不时还放几枪,把整个皇宫里的胡人都搞得晕头转向。然而,一旦他们上了城墙那路就只剩下两条,一条就是城堞通道,另一条就是马道。
虽然胡人的投石车应该没有石头了,但他们的箭矢可是堆积如山。所在薛定他们一旦被围困,那胡人手中的箭矢,恐怕就会压得他们连头都抬不起来。
“先上去再说吧!天亮了,我们继续待在皇宫里也没什么意义了!”薛定解释道。
车炮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追问道:“薛老弟,你缘何如此信任那罗小子?就因他们,我等已损失十余兄弟,且在此地苦候三日矣。倘若真能盼来流民,尚且说得过去,但若最终我们一无所获,那这一切便白忙乎了!”
其实薛定也思量过这个问题,他们这样究竟值不值得。只是他心里也没个准数。所以这次他也只敢率这一百人过来。即便这一百人全部折损,于整体而言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于是,薛定回应道:“老车,这次事情出现了不少变故,实话说,情况已远超我预期。但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放手一搏!
要是城东真有十万流民被堵,而我们不打这场战,那这十万人恐怕最终只能沦为孤魂野鬼!”
听到薛定这般言语,车炮那浓眉紧紧皱起,须臾,又缓缓舒展开来,沉声道:
“不瞒你说,我曾心怀舍身报国之念,然而朝廷作为实在令人寒心。这一路走来,我反复思忖:晋国缘何会一败涂地?我那些好兄弟为如此的朝廷尽心竭力,究竟值是不值?朝廷为何要将我们弃如敝履?
直至来到雪城,我方才明白,我们浴血奋战,实则并非为了朝廷,亦非为了旁人,我们始终都是在为自己而战。既然,薛老弟决意要放手一搏,那老哥我自当欣然相陪!”
说罢,车炮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一副淡然世间的模样。
“呵呵呵…”薛定也一脸开怀,笑道:“行,为了这十万生灵,赌上一把又如何。生应当豪杰,死亦为鬼雄!”
“哎呦…薛老弟,你此言颇为中听!未料到老哥在你心目当中竟存有值得予以评鉴之处,哈哈哈…委实令人心生快意!”
薛定:…
车炮朗笑出声,那笑声在这性命攸关、忙于奔命的时刻显得格格不入,却又给紧张的氛围增添了一丝轻松之感。
南门,乃是整个长安宫的正大门。相比于其它城门,南门不但更加高大宽阔,而且尽显豪华气派。
别的暂且不论,单说那一条中轴大街,径直延伸三四公里直至长安城南大门,其规模宏大得令人难以想象。单是路面的宽度就达到了一两百米,开飞机都嫌宽。
薛定选择在这里与这些胡人展开决战,其实并无其他特别的原因,只是考虑到南城门更加牢固。
那些胡人尽管都骑着马,但他们都不敢离薛定他们过近,于是纷纷从各处朝着薛定他们围拢过来,还不停地朝着薛定他们放箭。
薛定他们几十人,有的举着门板,有的举着从胡人手中夺过的甲盾,还有一些拿着铜盘,反正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能挡一下箭雨,大伙都抓起来举在了头顶。
若不知他们在打仗,这几十人的小队看起来简直就跟赶集的商贩无异。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身上穿着清一色的斗篷,并且全都戴着面罩。
薛定领着众人,一路往皇宫南门奔去。因为一路非常开阔,压根就找不到掩体,而且这时天已经亮了。
为了确保安全,薛定便回头大声地吩咐了一句:“谁还有闪光弹,快扔一个!”
这时,一名队员连忙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个黄色的铁罐,然后迅速朝后方砸去。然而,下一刻又是一阵箭雨朝他们袭来。
薛定一愣,赶忙问道:“刚才谁扔的闪光弹?怎么没有触发,再给我扔一个!”
“遵命!”说罢,那队员又朝身后扔了一个铁罐。
然而,薛定稍稍回过头,却仍未看到有闪光,于是干脆回头看了一眼…“卧艹,你特么扔的是毒气弹!”
薛定又连忙看了一下身边那一团青黄色的烟雾,此时正随风飘散。而这些烟雾飘散的方向,恰恰是朝着正南。
“是毒气,快快快,都特么给老子跑起来。”薛定急忙喊道。
这些青黄色的毒气虽然毒性不太强,但人吸到这东西,不窒息也会把肺给咳出来。
薛定原本还想着制作一些毒性更强的气体。然而他的本意只是用于自我保护,并非为了攻击他人,所以用一些低毒性的就足够了。他之所以没有制作更强毒性的气体,就是怕碰到这种二货。
听到薛定说后面有毒气,这些人一下子全都跑到了他的前面。而在他身旁,就只有车炮还举着那块门板,一路护在薛定的身旁。
“这些王八蛋,没一个好东西!”薛定一边跑一边骂道。
好在两公里不算远,很快,他们一行人便跑到了皇宫的南大门下。
就在所有胡人都以为他们要冲出大门时,却没想到薛定他们竟然都弓着身子,朝着马道走“通通通”地跑了上去。
“所有人隐蔽,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击。”刚一上到城墙,薛定就连忙喊道。
因为躲在城墙上,拿着枪守在城堞通道的两侧,别说胡人用箭攻击,就算他们用投石车也没用。
正如他和车炮所说的,他得赌一把大的。单凭着他们的武器,想杀光这长安城所有的胡人并不现实,再说跑了一夜他也累得快要走不动了。
他将这些胡人引过来的目的,其实就是想让这些胡人看看,他们拿他无可奈何,而他却有实力灭了他们。这样一来,说不定他们便会退出长安城。
其实简而言之,就有点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味道,不过这场仗还是非打不可的。
薛定这话音未落,半空中便袭来了一阵箭雨,具体数量他根本无法估算,反正天空黑压压一片。
不过,城墙本来就是军事建筑,尤其合适抵御箭袭。所以这些箭雨看似吓人,实则对城墙上的人构不成什么威胁。
然而那些胡人不死心,先是从城墙两边对射,接着又斜着抛射。见都不起作用,他们又改用火箭攻击。
由于落在城墙上的箭矢太多,薛定便让人把箭都捡了起来,顺便生了几堆火。这天阴沉沉的,冷得要命,他们正好缺几堆篝火。
薛定俯瞰城下,只见敌军逡巡不敢靠前,在距城墙数十米的地方徘徊,他们有的手持甲盾,有的张弓搭箭,轮番向城头袭来。
至于城下到底有多少人。薛定也不清楚,反正是密密麻麻,人头攒动。
半个时辰后,城墙上的箭矢就堆得跟个小山似的,薛定他们捡不动了,那些胡人也都射不动了。于是,整个场面便忽然安静了下来。
从早上一直等到了下午,那些胡人就是围着,不敢攻又不想退。大伙的干粮也快吃完了,见那些胡人还没攻过来,这会儿个个都有些按耐不住了。
见状,薛定便吩咐道:“谁会胡语的,让老子问候他们祖宗十八代,有多难听就喊多难听。”
“公子,我会!”这时,一名队员见有活干了,便连忙站了出来。
“行,你开头,让大伙跟着你一起喊!”
“哈哈哈…保证完成任务!”
这时,车炮连忙爬到薛定的身旁,问道:“薛兄,此次局势甚是棘手,他们只围不攻,我等进不得,退不得,当如何处之?”
“不急,先刺激刺激,看看什么情况再说!”薛定依然是不慌不忙,回答道。
“倘若他们分批来袭,那该如何应对?”
“那就交给你了!”
“呐?薛老弟莫非是想让老哥拿刀与那些胡贼对抗?”
“怎么,你怕了?”
车炮一听,顿时一脸笑嘻嘻:“倒也并非如此,老哥我所担忧的是他们不一同攻来,如此一来,我们的计划恐难以实施!”
薛定看了一下那排着队在问候胡人的队员,又缓缓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最迟今晚,要是他们依然是围而不攻,那我们再…”
“公子,胡人全部攻过来了!”还没有等薛定把话说完,一名眼疾的队员忽然大声喊道。
薛定和车炮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禁一笑,没想到事情原来如此简单!
那些胡人此时就如同一窝蜂似的,高举着盾牌,全都朝着南门袭了过来。
“大爷的,你们可算是来了。所有人,手雷准备,每人留下十颗子弹,其他的…”
然而,薛定话没说完,他竟看到中轴大街上忽然冲出了很多人影,黑压压的一片。他们似乎都拿着锄头和棍棒,这会儿也全都朝南门围了过来。
“冲啊,杀啊!”
见状,薛定顿时是一惊:“哎呦我去,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