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拿着话筒的男人，双手无力的撑在桌子上，垂下头。
打还是不打？这几乎是个两难的问题，相似到又回到了之前决定燕樾是否进行实验的那一天。
如果不打，他们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如果打，付出的代价更大。
他低着头，浑浊的老眼中尽是疲惫。
就在他打算开口的时候，另一艘舰船内传来一道强势激昂的声音。
“你这个狗杂种，仗着自己他娘的有点东西就了不起，我们跟当狗一样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到如今还要弯下腰看你的脸色！我他妈真成奴才了？还不如跟你拼得个你死我活，也不枉我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都给我打，打死祂，祂死了我们的后代才能不受任何威胁……”
“想想我们的子女，想想我们的祖国，这一战我们不能退缩！”
男人情绪激动，一番话挑起了所有人心底的压抑和好战基因。
是的，只有覃禛死了，压在所有人心上的一座大山才能搬走。
他们不能退！
随着第一个炮火的打响，人们像是发疯般朝着覃禛攻击，弹药用完了就狠狠撞上去，不绝于耳的轰炸声将小岛震得晃动，海面掀起层层波浪。
燕樾在第一时间就被藤一护在怀里，炮弹声几乎让他耳朵失鸣，剧烈的震感让他口腔里涌出鲜血。
覃禛主动投入攻击范围内，一艘艘舰船被他掀翻，空中的战机也被打落，冒着点点星火跌落到海面，然后砰地一声炸开。
一时间烟尘四起。
覃禛也受了不小的伤，绿色的粘液流了一地，伤口因为在特制武器的作用下，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完全恢复，东一块西一块，看起来十分骇人。
双方都损失惨重。
藤一也受了不小的伤，燕樾都能看到他血肉模糊的内里。
战争持续了一个小时，整个小岛大变模样。
原本葱绿的森林战火纷飞，碎石满地，到处都黑黢黢的，空气里，时不时传来一声巨烈的爆炸声，海波携带起散落的机械残骸，在海岸线堆积。
漫天黑烟，看起来就像是世界末日。
刚打落了一波战机，另一波战机又蜂拥而至，几乎是出动了所有能用的资源。
海水被染的鲜红，无数的尸体飘在上面，悲重到让人喘不上气。
看着这一幕覃禛跟藤一商量，语气沉重。
“带着燕樾从地底下走，我支开他们。”
藤一沉默的片刻，知道他打算牺牲自己，心情复杂，但还是听从了对方的指令，留下一句。
“我会保护好他的。”
双方几乎没有犹豫，在短暂的停战之后又开启了对战模式
覃禛被这车轮式的战斗打得有些力不从心。
“祂想逃！”
头顶上试图找转攻击方向的战机看出他的意图，大喊。
覃禛立马朝着海面袭去，跳入大海是最好的逃生手段。
一群人加重火力，“不能让他逃了！”
若是放虎归山，只会变成最大的隐患！
覃禛逃跑的行为，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拼命的追赶。
可还是有一人停在了原地，转头看着那座小岛，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覃禛奋力逃脱包围圈，身上的血像是水龙头一样往外冒，浮肉浸在带着盐的海水中，传来清晰的痛。
他太累了，几乎逃了半天，所有的火力都被他吸引了过来，一波接着一波，根本来不及躲避和恢复。
他沉重的闭上眼，任凭身体向下沉落。
想必燕樾已经被安全带走了吧，他勉强的挂起笑容，只要自己还有一丝生机，他都能再去找燕樾……
眼皮越来越重，覃禛就想这样一睡不醒。
突然，心脏猛烈撕痛，像是有人拿着刀子一片一片的切割。
覃禛的眼一痛，是燕樾，燕樾出事了！
恍然间，身体好像拥有了无限的力量。
覃禛不顾已经撑到极限的身体，朝着一个方向迅速奔去。
驾着战斗机的男人看到后啐骂：“这东西怎么这么命硬，还没死。”
自己身边的队员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几只潦草的战机和航母，储备的弹药也见底了，抬眼看着祂逃离的方向，磨了磨后槽牙，继续跟上。
燕樾被藤一从海地下带着，两人逃了两个小时，到达了一片未知领域，藤一精疲力尽，软遢在石头上。
再逃下去，藤一就被累死了。
燕樾看着陌生的环境，心情繁多，不知道他们的战争怎么样了，覃禛还活着吗？
没等两人休息片刻，两艘巨型航母出现在视线里。
他们追来了。
显然藤一已经没了继续作战的能力，连带燕樾逃都做不到。
战舰朝着两人逼近，燕樾丝毫不慌，甚至十分冷静，冷静到好像事情就应该是这样的。
他早就不该活着了……
燕樾死了，没有一点反抗的死了。
覃禛极力的赶过去，看到的也只是他的尸体。
他给他寻死那次喂得是他的半边心脏，所有燕樾才会拥有他的力量，可如今那颗心脏停止了跳动，燕樾是真死了……
覃禛不敢信，也不愿信。
他竟然就这样抛弃了他。
后方追赶的武装力量也跟了上来，毫不犹豫发射弹药，覃禛挡在燕樾尸体面前，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直到所有的弹药消耗殆尽……
覃禛千疮百孔，身上看不到一丝好的皮肤，安静地蹲在那，像是断了呼吸。
在靠近海岸线的航母立马派人下去探查。
覃禛静静的，连呼吸都听不见，无形的悲伤和绝望将它层层包围，压抑得连世界都是黑色的。
一支敢死队冲到最前面，看着他微微眨动的睫毛，大喊：“祂还活着。”
一群人顿时白了脸，如今他们的弹药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等他恢复过来，所有都完了。
众人绝望，连枪也拿不稳了。
可是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覃禛没等到自己恢复，就将触手伸进了自己的心脏，将另一半心脏掏出来，血淋淋的心脏还在跳动，他强制喂到燕樾嘴里，可是此时的他早已没了气息，吞咽不下去，覃禛就钳住他的下巴，用嘴喂。
迟来的心脏在燕樾身体里极速运转，却支撑不起燕樾坏死的细胞。
他来得太晚了，晚到所有生命体征都消失了……
覃禛只觉得心好痛，痛到无法呼吸，痛到麻木。
身体的极致疲惫让他眼皮大家，眼前一阵光闪过，覃禛将燕樾拢在怀里，死死抱住，像是要嵌进骨子里。
在闭眼的瞬间，覃禛心想，他们两个再也不会分开了。
*
燕樾死了，又活了，或者说他一直都没死。
看着自己绿色的触手，燕樾走到一尊水晶棺面前，里面的人安静地躺着，双手放到胸前，像是等待着王子亲吻的公主。
那眉眼是他最熟悉的，也是最陌生的。
“好高兴啊，刚刚做了一个关于你的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好像再一次看见了你……”
燕樾痴痴地看着里面的人，“不过，梦里的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当时你就是这个心情吗？所有才一直抗拒我。”
说着燕樾低下头，隔着水晶摸他的脸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样难受，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说着眼角的泪就浸了下来。
“我真的错了，你醒来好不好，我会乖乖的，不要离开我……”
棺里的人一声不答，安静到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燕樾用触手将水晶棺包围，盘踞在他身边，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调。
“回来吧，失途的旅人。”
“回来吧，我的爱人。”
“我会用最热烈的怀抱将你包围。”
“让你感受我深切的爱意。”
“回来吧，失途的旅人。”
“回来吧，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