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来的时候，公寓的主人还活着，整个屋子的布置弥漫简洁有力的气息。
如今，陶雪死了，她的死也带走了这里曾有过的生机。
窗台上的绿植已经枯萎，花盆里的土因为缺水龟裂开了，地上躺着几片枯黄色的叶子。
靠墙的猫粮还保持原来的样子，旁边的饮水盆已然干涸。
曾威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许青禾注意到有几次他嘴巴微微张开，随即又合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咚咚咚～”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曾威的脸上随即露出放松的笑容，视线移向门口，“哥，你来了？”
许青禾亦转过脸，门口站着一个跟曾威一样穿着制服的男人。
中等身高，有些瘦，背部微微佝偻，双手正交叠放在身体前方，肩膀内扣，显然这是一个人紧张时才会有的下意识动作。
从外表看比曾威大上不少，皱纹丛生的脸庞被太阳晒得黝黑发亮。
看到身着警察制服的周诚他们看向自己，男人变得更不安了，视线不由得移向曾威。
“那个…… 周队，许警官，张警官，西门警官。”
曾威开口道，“这是我同事王大力，他在这工作的时间比我长，陶小姐搬来的时候我还没来这边，所以，我想，兴许有一些情况大力哥比我更清楚。”
“好，谢谢你。” 周诚朝曾威点点头，随后看向门口的方向，“王大哥，您进来吧！”
闻言，王大力迟疑着先伸出一只脚，然后是另一只，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担心脚下的地面会随时开裂。
“没事，我们之前来过这里，该查的都已经查了，您不用担心……” 西门猜想对方大概是怕破坏现场的痕迹。
“大力哥其实是怕给业主家地板弄脏了。” 曾威笑了笑，然后他看向王大力，“哥，没事的，你看我不也进来了么？”
叫王大力的男人这才稍稍加快步伐，走到几人面前，从局促的样子来看，想必曾威只是让他过来一趟，他并没有想到屋子里竟然站了好几个警察。
“大力哥，我来「南湖」的时候，陶小姐已经住进来了，你可以跟警察同志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曾威说道。
“噢～” 王大力的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我记得陶小姐是前年学校开学的时候搬过来的……”
“前年开学的时候， 嗯，是22年的9月份吗？” 陈顺拿起笔，抬眼看向王大力。
短暂的停顿后，王大力点点头，“是的。”
“当时她是一个人搬过来的么？” 陈顺又问。
“还有一个男的。”
“男的？” 陈顺停住了笔，“大概长什么样还记得吗？那个…… 呃，这里……”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下巴，“有没有一颗大痣？”
“没有。” 王大力摇了摇头，“但后面我就没怎么见那个男的了，小曾来了之后，这栋楼就交给他来管理，之后啥情况，我也不晓得。”
因为尸体已被发现，几人比上次更仔细地查看公寓里的各个抽屉，橱柜以及书架，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一无所获。
家里大部分的抽屉都是空的，衣柜里少了一半的衣服，剩余的一半只有空空的衣架。
许青禾不禁有些惊讶，看向曾威，“陶雪之前出去过吗？”
“出去？啥意思？” 曾威不解。
“出远门的那种，带着行李箱。”
“哦，” 曾威恍然大悟，“陶小姐说过自己很怕热，夏天哪也不去，就愿意窝在空调房里。”
***
（中京市刑侦支队办公室）
“你们还记得「闻机起舞」那个人吗？” 许青禾沉吟片刻后，问道。
“那个喷子？” 陈顺快言快语道。
“嘿！人家好歹是It公司的主管。” 西门怼了怼陈顺的胳膊，“青禾姐，他怎么了？现在尸体被发现了，要再去确认一下他的不在场证明吗？”
那天进门后，几人首先被「闻机起舞」的打扮惊到，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天，就算房间里有空调，也觉得空气黏腻无比。
「闻机起舞」却穿着卡其色长裤。
住的地方是中京市的中档小区「中江花园」，公寓的陈设很简单。
普通的三室一厅格局，装修寻常，灰色多人位沙发靠墙摆放，上面反向盖着一本书，电视柜的位置放着一张矮桌，桌面上堆满了书。
陈顺是个电脑通，他一眼就认出了沙发上的书，“你也看《数字时代的尊严》？”
“嗯？ 啊…… 是。” 男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我就是做It的。”
“工作那么忙，怎么还有那么多时间在网上骂人呢？” 陈顺咧嘴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
“这个简单，只要写个代码就行。” 男人不以为然说道。
“「陶抄抄」，是你给取的名儿吧？” 周诚问，眼神锋利地看向对方，“为什么？我听说出版社原本想告你诽谤的。”
“原本想告……” 男人重复道，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容，“不是没告么？”
“你就那么确信？”
“确信。”
“为什么？”
“你知道她为什么叫「陶抄抄」吗？我们两所大学距离很近，文学社经常在一起开会，大家互相讨论创作心得，遇到困难也会向别人寻求帮忙。但……”
男人停顿了下，“我们后来发现，会上讨论过的好多点子都被她拿去用了。”
说到这里，男人冷笑了声，“难怪从不缺席每一次活动。反正慢慢的，大家都开始叫她「陶抄抄」，她要真的起诉我，当年这些事就都会被公开，这么不划算的买卖，「陶抄抄」怎么可能去做呢？”
“青禾姐，难道你怀疑他？” 办公室的冷气开的很足，陈顺不由得缩了缩身子，随后他自言自语道，“过了那么多年，他是唯一一个紧抓着陶雪不放的人，确实很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