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这话的时候,张楚双眸间,透露出一丝光亮,目光环顾于四周的时候,多于在国子监学子身上,更多的停留了片刻。
孔颖达咽了口唾沫,他望着张楚对国子监学子颇有期待的神情,心中,微动。
他似乎,更多的捕捉到了张楚的良苦用心。
今日之课········
孔颖达轻轻吸了口气,不再多言。
不过,国子监学子寂静无声,周围佛门,道门,包括于民学学子,都没有开口,打破林下的寂静。
李世民,房玄龄,魏征这些衮衮诸公,同样是望着张楚,眉宇思索间,皆是出神。
张楚见此,轻笑一声,伸了个懒腰,继续道:“虽说这些读书人,泛泛之言,多是空谈,但,不可否认,他们都是聪明人,他们更是饱读诗书之人。”
“不然,也写不出来这样的文章。”
众人闻言,都跟着点头。
这一点,没有人否认。
这些文章,可称之为流芳百世,更是可以称之为脍炙人口,美妙佳成!
正如张楚所言,不然也不会被流传下来,还被他们这些学子学习,更甚至有些还被朝廷规范为诏令,时不时下放各衙门,以促农耕。
谁敢说写这些文章的人,不是聪明人?不学无术?
张楚注视着他们宛若有些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才接着再说道:““可,话又说回来,既然他们如此聪明,如此学富五车,为何,咱们又是觉得这些文章,不切实际,大家心里又开始对这些文章不屑一顾呐?”
“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因为这些人,高高在上,压根不了解农耕之实,压根不明白百姓之苦楚,不论是农耕也好,还是说百姓生活也罢,全都是他们的臆想。”
“简而言之,就是说,所有的一切,不是事实到底如何,而是他们觉得事实就是这样。”
“他们缺乏探究之心,更没有格物之志,也对百姓缺少同理之心。”
“他们,其实,也是之前的你们,都不知什么叫开垦,更不知什么叫耕作,甚至连如何播种,如何收割,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捉虫,都不清楚,都不知道。”
“嘿,就因为这些读书人,距离百姓太远,对一切,只有一个所谓的,想象而已。”
张楚缓缓解释道。
每一言,每一语,都好似春风拂过柳枝般轻盈,可落在众人心中,却如同雷霆般惊醒,骇然,震撼·········
嘶········
所有人,都忍不住提起一口呼气。
是这样,就是这样!
因为不懂,所以才闹出这么多笑话,但凡真的像是他们这样体验下耕种之苦,写的文章也定然不会犹如空中楼阁,毫无实际用处,只能远观而不可实用!
城阳给张楚端来了一碗水。
张楚接过,润了下喉咙。
“读书人嘛,其实有些美好的想象,并不是什么坏事。”
“若是少了思绪的飞翔,优美的楚辞,磅礴的汉赋,也不会流传至今,每每念起,仍还是动人心弦。”
“可,又说回来,在文章上,在诗词歌赋上,在文艺上,有想象力,是好的,但,若是放在实打实的躬耕这事上,就大可不必了。”
“不然,若只是凭此想象,就想着去实现美好愿景,去推动百姓发展,去繁华天下万民,这就糟了!!!”
“轻,就如现在这般,闹出一个笑话,如果,只是一个笑话也就罢了,大家笑笑就是了,可,若是把这种所谓的凭空想象之力,带到了朝堂上去,带到了自以为是上去,那,后果可就严重了,影响自己的仕途,还是小的,误国害民,成为一大‘虎患’,哼,那才是真正的大损失啊。”
张楚感慨道。
当这话一出,国子监学子和民学学子精神猛地一震,双眸更是冒出了无尽精芒。
听到这里,他们原本恍惚的神情,也终于是彻底的明了过来!!!
秦川伯,此乃是在谨诫自己。
不由得,所有人上身都挺得笔直,目光落在张楚身上,凝重,而又专注。
李世民笑了。
他心里也不得不发出惊呼。
好啊!!!
真的是好啊!!!
这开坛第一课,妙哉,实属妙哉!!!
如此训诫,如此教育,如此提点,面朝国子监学子,面朝民学学子,今日一课,虽不能强求在每个少年心中都生根发芽,但,毫无疑问,定是会有一部分学子,谨记于心,为日后行为之准则。
时时提醒自己,时时警醒自己,如此,等长大少不了成为大唐之栋梁,朝廷之巨擘,百姓亦然能在这些干实事的官员下,安康居乐,四海升平。
房玄龄,魏征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默默颔首点头,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自有史记载而来,从三皇五帝,到咱们大唐陛下,无数的贤臣能将,无数的智者辅宰。“
“千年来,可真的有,你们书中所提到的,所谓圣人之言下大治之世?”
“或许,其中出现过一隅之繁盛,但,可有全天下繁盛乎?”
“不说三皇五帝,始皇四海一统,可百姓凋敝,不能称之为大治,汉武之盛,穷兵黩武,可称之为大治也?文景虽贤,可亦不是大治。”
“三国之乱,晋之动荡,亦是大治?百姓能喘口气便是好的了。”
“前隋繁盛,可为大治?不,数十年的光景,百姓恨不得易子而食,怎能为大治也?”
“今,到了我大唐之世,得太上皇,陛下之力,一扫乱象,九州再定,重塑乾坤,如此功绩,不弱于秦皇汉武也,但,可为大治?”
张楚又问道。
就在旁边听着的李世民微微皱眉。
长孙皇后轻轻用手肘碰了下李世民的胳膊,李世民看了她一眼,嘿嘿一笑,皱眉皆消,并且身子也坐的周正起来,双手交叉放于腹前,静静的望着张楚。
诸公,亦然。
此刻,张楚已不是秦川伯,也不是国子监祭酒,司农寺少卿,而是民学魁首也!
李渊笑了,他望着一张张还颇为稚嫩的面孔,望着一双双渴望而有些犹豫的眼神,和蔼的挥了挥袖子:“直言皆可!”
“今朝,吾等皆是民学魁首之弟子也!”
“当畅所欲言,百家争鸣,此,我大唐大治之日,不久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