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
林子里传来一声惊呼,像是女孩子的声音。
师兰环顾四周,前方就有巡逻的人,不会有危险,遂停下车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割到手了。”草丛一阵悉悉索索,戴着草帽的干瘦女孩从里面钻出来。
手指被割破的地方正在流血。
迅速将自行车放好后,师兰上前看了看发现伤口不深,刀也没有锈斑。
她拿出水壶帮她清理伤口,然后掏出口袋里的干净手帕子给她包扎止血。
“小心点呀,你这个镰刀看着挺利的。”师兰指了指她别在腰间,刀刃磨得光亮的镰刀。
女孩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瘦得皮包骨头。
“我想着、割、割点树皮,就磨得比较利。”她不好意思地说着,把布袋子打开给师兰看。
“你割这个树皮干嘛呀?”师兰看着眼熟,“这是木棉的树皮吧,有什么用吗?”
女孩支支吾吾,声音比蚊子还细:“止血用的。”
“啊?木棉树皮还能止血吗,我还没听过呢,今天长见识了,你懂得真多!”
师兰随口夸道,旋即又问:“你家人受伤了吗?要是伤得比较严重,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不是......是我自己用。”女孩子犹豫了一下小声说。
“你哪里受伤了吗?”师兰刚踩上自行车踏板的脚又放了下来,上下打量着她。
没看到有别的包扎痕迹。
小女孩头低着,“是那个......”
“哪个?”师兰挠了挠头,咋听不明白呢!
“每个月流血的那个......”
“你是说月经?”师兰愣住,她没听错吧,月经要用止血的东西?
“月经每个月来流血是正常生理现象,没必要用止血的药材的。”她好心解释说。
“我知道。”女孩子更不好意思了,头快缩成了个鹌鹑。
兴许是师兰的帮助让她有了倾诉欲,也或许是自己心里忐忑正需要一个靠谱的人出主意。
她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抬起头说,“姐姐,我那个流了十几天了,一直没停,我听隔壁阿奶说木棉树皮熬水喝可以止女人血流不停,就想试试。”
一直流血,她感觉自己越来越没力气,好像快要死掉一样。
跟她娘说了之后,她娘竟然问她是不是跟男人鬼混得了脏病,根本不听她解释。
还是邻居阿奶听了一耳朵,给她支了个招。
师兰没想到是这样。
“你上来,我带你去公社卫生室看看。”师兰解下后座的麻袋递给女孩,示意她坐上去。
女孩抓着麻袋不动,在师兰眼神催促下才难堪道:“我没有钱......”
“上来吧,我帮你付。”师兰心想就当做好人好事吧!
反正现在看病也花不了几个钱。
虽然随手帮人的行为,多少有点同情心泛滥,但谁让对方还是个小女孩呢!
“谢谢。”女孩这才爬上了后座,“姐姐,我以后肯定会还你的。”
“行。”师兰随口一答,骑车带她转了个弯往公社走去。
部队的卫生室医生技术更好,但师兰不会把一个生人带进驻地。
做好事没错,但也得注意分寸。
公社卫生室的老医生也不含糊,问诊把脉后给她开了几包草药,有煮水喝的,还有煮水洗的。
都细细嘱咐了用法。
人家还以为师兰跟她是一家的,看师兰穿着打扮都不错,便开口说:“女娃娃这方面还是要注意卫生的,用好布也要勤换洗,不然容易感染的。”
师兰才知道原来是细菌感染导致的生病。
“大夫,你们这有月经条吗?我买几个。”
得到肯定回答后,师兰结了药钱,又买了五个月经条给女孩。
总共才花费两块三。
好在卫生室开的条子拿去供销社卖月经带不要票,不然她还真买不起。
“谢谢姐姐。”女孩拿着东西,感激地说不出话来。
师兰刚刚听老大夫说她营养不良,要好好补补,想了想把自己的猪肝割了一半给她。
就当是圣母心发作好人做到底吧!
“你拿回去,切成薄片泡三个小时凉水,把血水泡出去,再煮汤喝就不腥了。”
“我不能要这个,姐姐你帮我已经很多了。”江银娣没想到她竟然愿意这么帮自己这个陌生人。
“拿着吧。”师兰看她瘦成这样实在可怜,不由分说塞进她的怀里。
两人分开的时候,江银娣留下自己的地址,问了师兰的姓名,再三保证自己肯定会还钱。
两块三而已,就算不还师兰也承担得起。
她摆了摆手骑车赶回大院。
再不回去,她的猪肝可要被捂馊啦!
“麻麻~抱抱!”
刚到家门口,院门还没开呢,两小只听到车铃声,立马就咋咋唬唬叫起来。
师兰打开院门,看着两个跌跌撞撞奔向自己的奶娃娃,还有跟在娃娃后面害怕孩子摔倒的方玉梅,一时之间整个心都软乎乎的。
猪蹄子烧好毛炖上,猪肝泡上,师兰才空出手来看信。
她翻开那封让自己觉得有点眼熟的关向前的来信。
“师兰同志你好!我是你的一名读者......”
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关向前浑身狼狈地蹲在临时搭建的窝棚里。
他伏在小板凳上,用来照明的蜡烛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外面的声音嘈杂不堪。
有失去亲人的哀嚎和悲鸣。
亦不缺幸存者喜极相拥的欢呼。
还有人边哭边用双手奋力挖着废墟,期盼在里面找到失踪的亲人。
几天没有合过眼的战士们依旧奋战在一线,仿佛钢铁铸就一般的身躯不知疲惫地专注抢险。
两个小时前关向前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不是战士,几天前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甚至被大家讨厌的知青。
被讨厌的原因,就是因为他高度尊重上级的指导意见,积极劝导大队完成火灾地震逃生演习。
其他几番劝说下,大队的领导从一开始的排斥,到最后的无奈同意,坚持严肃对待每一次演习。
恰恰恰是因为这点,他所在的大队虽然处于震源中心地带,却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个零伤亡的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