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薛五就一跃而起,然后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耳朵紧贴地面。
细雨眼一亮。
咦,薛五叔这个动作……她好像听说书先生提起过——在小将军的故事里,小将军就曾把耳朵贴在地上,查探远处动静。
伏地听声!
哎呀,见到活的了!
细雨来了兴致。
她也跟着一跃而起,蹦到薛五面前,蹲下,嘴还没闲着。
“薛五叔,这就是伏地听声吗?”
“你听到什么了?”
“我听说书先生讲过,他说军中斥候常用这个法子,探听远处动静……薛五叔,你难道是斥候出身?”
薛五没理她。
细雨浑不在意,学着薛五的样子,也趴在了地上,耳朵紧贴地面。
嘴仍没停。
“伏地听声挺简单的嘛,就是有点费衣服。”
薛五看她一眼。
细雨有被鼓励到,叭叭的更来劲。
“薛五叔你看,当斥侯的动不动就要往地上趴,对不对?那衣服肯定脏得快!脏了就要洗,洗的次数多了衣服就会烂……”
烂得多了,可不就是费衣服。
薛五:……
扯了一通衣服,没得到回应,细雨有些不满。
“薛五叔,你怎么不理人?”
“你趴得这么认真,到底听到了什么?我怎么什么也没听见?”
薛五又看她一眼,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边。
“嘘!”
细雨:……
嘘?
这是……嫌她吵?
细雨顿时气成河豚,从地上一跃而起。
薛五心头一松。
这碎嘴孩子,总算是走了。
孰料,他高兴得有点早。
耳边又传来熟悉的叭叭声,“薛五叔,你刚才竟然嘘我?”
“嘘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嫌我吵?”
细雨气鼓鼓地转头,“苗姐姐,我很吵吗?”
被点名的苗妩,果断安抚。
“谁说你吵?胡说,你一点也不吵。”
“你呀,既机灵又可爱,本事还大得很……嫌你吵的人,是他没眼光。”
细雨眨眨眼,又眨眨眼。
就像河豚放了气——气鼓鼓的细雨,变成了眉开眼笑的细雨。
“苗姐姐,还是你最有眼光!”
小纸露出个脑袋,趴在衣襟上。
苗掌柜的话,它听到了。
细雨的反应,它也看到了。
啧啧啧,瞅瞅细雨咧着嘴呲着牙,笑得那副不值钱的样子……真是没眼看。
小纸捂着眼,又缩了回去。
细雨这傻子,苗掌柜不过夸她两句,她就飘得快上天了!
苗掌柜夸的真不真,她自己没个数?
就她那碎嘴,有时候叭叭叭的,叭得它都头疼。
要说起来,小纸最佩服的还是苗掌柜。
瞧瞧,随随便便两句话,就把细雨哄得眉开眼笑。
不愧是能在俗世开酒楼的妖,厉害。
除了小纸在疯狂吐槽,还有一位,听到苗妩夸细雨的那些话之后,也在暗暗撇嘴。
这位就是独坐一旁的蛟妖玄卿。
小纸躲在衣襟处,细雨没看见,但玄卿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的撇嘴,被细雨看了个正着。
“老长虫,你撇嘴是什么意思?”
玄卿神色一僵,暗呼倒霉。
“没撇你,”他瞟了一眼苗妩,又瞟向裹着大氅的薛平安,“我是撇某些人只知苗仙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识你小神仙威名!”
老长虫的话,细雨一句都不信。
哼,当她不知吗?这老长虫肯定是听苗姐姐方才夸她,心里不服气。
不过,他狡辩的这一句,听起来倒挺顺耳。
细雨也觉得薛家人,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她小神仙威名!
没眼光!
怪不得敢嘘她!
不就一个伏地听声,有什么了不起?
她不用伏地听声,就能听到远处的动静。
不对!
她甚至不用自己听,也能知道远处动静。
“大白!”
细雨召唤大白。
“嘎!”
被召唤的大白,拍打着翅膀,摇摇摆摆过来了。
细雨搂着大白,对着薛五,一脸炫耀。
“薛五叔,我这只鹅可不是普通的鹅,它是鹅中祖宗!”
“它耳朵灵得很。”
“与其你自己费力巴拉,趴在地上听半天……不如求求它,让它帮帮你!”
薛五:……
方才还是一脸兴味,“薛五叔,这就是伏地听声吗?”
被他“嘘”了一声后,就变成“……费力巴拉,趴在地上听半天?”
这小兄弟,变脸速度可真够快的。
“不必,我……”薛五拒绝。
“就这么说定了!”细雨硬扯起他,“大白,好好听听远处的动静,显示一下你的本事,给薛五叔好好看看!”
让他看看,人不如鹅!
哼!
大白得令,抻着脖子,作出侧耳倾听状。
薛五暗暗心惊。
一惊小兄弟的力气——方才这小兄弟一伸手,竟将他从地上直接拎了起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二惊那只鹅——瞧那样子,还真像在倾听远处的动静。
这一人一鹅是跟着苗仙子的,莫非也有什么来历?
薛五看向火堆。
火堆旁,一身红衣的苗妩,正探身查看罐中熬煮的白粥。
看到白粥,薛五只觉可惜。
这罐粥还是苗仙子看公子体弱,又吃不下肉,专门给公子熬的粥……如今,粥眼看就要熬好,追兵却要追上来了。
不知一会儿走的时候,能不能连着罐子一起端走?
正胡思乱想,鹅有了动静。
“嘎!”
大白摇摇摆摆,在空地上跑来跑去。
哒哒哒,哒哒哒……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
细雨摸着下巴,“驴?”
“嘎!”大白翅膀一指玄卿,“嘎嘎嘎……”
老长虫?
细雨灵光一闪,“马?”
“嘎嘎嘎!”大白兴奋地嘎嘎叫了几声。
细雨继续摸下巴,“几匹马?这样,你叫一声就是一匹,叫吧!”
“嘎,嘎,嘎……嘎……”
大白一连叫了十几声,还有继续叫下去的趋势,细雨连忙叫停,“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马很多,对不对?”
“嘎嘎!”大白点头。
“马,很多马……”细雨看向薛五,“薛五叔,我家大白查探清楚了,来的是很多匹马……”
薛五神色一变,再无迟疑。
“公子,追兵将至,咱们要尽早离开。”
薛平安已经站起身,朝苗妩躬身一礼。
“今夜有缘得见苗仙子,实是薛某平生之幸。只是追兵在后,薛某只能离去……”顿了一顿,他继续道,“……薛某告辞。”
苗仙子一身红衣,端坐不动,薛三公子身披大氅,躬身施礼。
薛五神色微动。
苗仙子与定山公有旧,一见面,就认出了三公子乃薛家血脉。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位苗仙子,一直都没忘记薛家。
三公子若是能得到苗仙子相助,那么公子身上所中的追踪术,还有身后的追兵,甚至重掌薛家军……都将不是问题。
可问题是,三公子似乎并无其它想法。
薛五嘴唇动了动,到了嘴边的开口相邀,又咽了回去。
既已决定奉公子为主公,他就不能擅作主张。
既然公子没有别的打算,就算他心中再觉可惜,也该遵照公子的意思行事。
“公子,走吧!”
薛平安接过马缰,“走!”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