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瑜的话语在一周后应验。
明明前一日还能看到可以算得上是活蹦乱跳的尾巴，在第七天来到来后就消失不见，连带着蛇瞳和尖耳也变回人类应有的模样。
除去只有在知情时仔细观察才能发现的鳞片，池瑜身上几乎看不出什么非人的痕迹遗留。
看着并没有为可以提前离开而感到高兴的张起灵，池瑜发出了疑问：“比预计的出发时间早了三天，应该算是好消息，你怎么看上去有些失望？”
张起灵把眼神从池瑜身后收回来，淡然回视：“没有。”
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池瑜撇了撇嘴，起身去取放在对方身边的武器匣。
这些天里，张起灵大多都在康巴落中搜集可用的物资，以及为那些康巴落人收殓尸体。
池瑜对于他人的死亡向来都是漠视的，他不会为任何人的离去哀悼，所以这片寂静的河谷中从未响起过属于女妖的哨音。
除此之外，张起灵做的最多的，就是给池瑜匣中的武器做保养。池瑜光是坐在那里，看着张起灵不厌其烦地把武器匣里装载的道具取出来，打磨擦拭，再一一放置回去，就能消磨很多时间。
张起灵曾问过他匣中的刻字为何意，池瑜也不介意在闲暇时和他谈论与秉烛人有关的故事和信条。
当然，都是本土改编版的。
不然他上哪里给人找来泰拉和炎国。
张起灵听得认真，偶尔也会提出一些问题。
“驱巨兽之影，察社稷之患。这就是你一直在追猎这些异兽的原因吗？”
“不完全算是。”池瑜说，“我干这个主要是看心情，按需要，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正经入职的秉烛人。”
“那你……”
池瑜看着张起灵，他的语气很轻，表情似笑非笑：“把这份期望赠予我的人不在这个世界上，但我总要对此有所回应才是。如果条件允许，我还是愿意践行这份承诺的。”
于是张起灵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头继续擦刀，放任这间屋子回归安静的氛围。
池瑜将武器匣背在身后，重量没有丝毫变化，匣内的武器也没有减少。
当初池瑜随口说过要送给张起灵的刀还是被对方送还到了匣中。
张起灵说他暂时没有配得上这把刀的刀鞘，也不愿委屈了这份礼物所涵盖的心意，于是池瑜便也由得他去。
毕竟套组没有缺失，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看着也更顺眼。
张起灵把需要带上的物资整理好，绑在背包上。
白石房子里的炭火早已熄灭，当两人一起来到屋外，只看到天边悠悠降下新雪，苍茫一片，几乎要将整个康巴落覆盖。
“又下雪了。”池瑜的目光扫过陌域地图上的天气状态，语气轻飘飘的，“这雪到来年开春之前估计都不会停了。”
“往后的雪只会越下越大，我们最好在大雪封山之前离开。”
张起灵的所言即是池瑜所想，两人一同在河谷的石滩阶梯上前行。
数不清的玛尼堆摆放在那里，汇聚成群，他们顺着结冰的河面一路而上，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处悬崖旁。
一座整体漆黑的喇嘛庙庄严地伫立在那里，悬崖是它的顶端所在，但只要往下看，池瑜就能将这里一切的美丽景色尽收眼底。
这其中当然包括康巴洛湖。
当那抹摄人心魄的蓝印入眼帘，池瑜突然理解了他们第一天来到这里时，张起灵为什么会对他说“如果从高处看，这里会更漂亮”。
澄净到甚至有些虚幻的美丽色彩宛如柔顺的绸缎，湖面在自然的阳光折射下如同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蓝与白交相辉映，它们组合在一起，成为了此地难以言说的绝色。
池瑜眨了眨眼，他看着眼前的景色，内心罕见地产生了想要将这一切记录下来的想法。
不是为了数据留存，只是单纯的出自于人类对美的感受。
“确实很好看。”池瑜说。
他回头看了张起灵一眼，对方体贴地落后了他几步，似乎是为了方便自己尽情欣赏全部景色。
但他其实更好奇张起灵在面对这样的景色时，内心都会想些什么。
——那必然不会是无动于衷的。
不然的话，他当初又怎么会在池瑜面前下意识夸赞高处的风景？
池瑜想着，于是也这么问了出来。
张起灵走上前。
也许人类天生就对一切都具有极高的适应性。
当张起灵再次见到神圣肃穆的雪山还有那神秘宁静的湖泊，这些美丽的景象对他内心的冲击却早已没有初见时那样，足以突破他的防线。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张起灵想。
他看向身边的青年。
对方湛青色的眼眸还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认真等待着一个答案。
“你的眼睛，和这片湖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