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配合……血别溅我身上……”
洛午桥低咳两声,嗓音沙哑凉凉道。
“沈眠。”
“……沈、眠姐?”
狄牧不可置信地颤抖着抬手,握住穿透自己胸口的那小半截剑刃。
脸上分明是失望的苦笑,可笑着笑着,大颗泪珠便从盈满泪的眼眶中滑落。
泪水和入他被利刃割穿手指时渗出的血,完全不足以将冷到快要凝固的血液稀释。
“为什么……又是背后……”
“不好意思呀,勾起你悲惨的回忆了。”沈眠说。
虽然嘴上这般说着,她却一把揪住了狄牧的长发,猛然向自己的方向拉去!
“好了,我的道歉时间结束,轮到你了——”
“小狄呀,你就丝毫没有向我赔礼道歉的觉悟吗?”
那柄长剑就这般顺着拉扯的力道,被完全送入狄牧的身体。
“我……我……”
狄牧嘴唇在哆嗦,刚刚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就被那柄入体的利剑带动,丢垃圾一般甩开,惯摔在地,狼狈地滚了两圈。
一只血色高跟鞋随即踏上了他的胸膛。
像是携着要把他内脏都尽数挤压出来的力道,高跟鞋的主人施力磨了下去,坚硬细长的鞋跟磨开模糊血肉,没入他胸口刚刚被剑贯穿的血洞。血水随之被挤压出来,浸透了他宽松的白衬衫。
沈眠低头俯视挣扎着想要把她掀下去的人,长剑一甩,切断对方左臂筋脉后,直接将对方右手刺穿,生生钉在了地上。
灵剑浑然不似平日那般将优雅矜贵的戏谑笑容时时挂在脸上,而是一反常态,面带掺杂细微怒意的冷笑。笑意囿于唇角,不达眼底,那张高雅华贵的脸上满布冰霜,神情也冰冷刺骨,轻蔑而鄙夷,张扬又尖锐。
不像在看认识已久的朋友、曾经共事的同党、甚至替她办事的下属——
倒像在看一块难吃的生肉。
不加收敛的侵略性仿佛她周身外扩出的一柄利剑,将她踩在脚下的一切都凌迟处斩,不留余地。
“说话。”沈眠命令道。
她还在加力。
身体好像变成了一袋被高跟鞋尖利鞋跟刺穿的血袋,内脏出血量过大,反呛上了气管。狄牧被踩得下意识弓起身体,这动作又带动他被刺穿的手掌,从内到外的刺痛都过于尖锐,他刚张口便闷声呛咳起来,咳得满嘴是血。
他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眼泪反倒一直流个不停,冲不淡喉咙间源源不断涌出的血,却和入血水淌得到处都是。
口中浓郁的血腥味混入了咸涩的味道,苦得人泪水愈发汹涌,因发绳崩断而披散在他身下的长发快要完全被血泪浸透,潮湿沉重。
“我那么信任你,把他们交给你处理,等着你把剩下的权柄一并带回来——结果呢?可以告诉我为何现在呈现在我面前的只有‘命令’吗?”
“你又舍不得了?”
就连沈眠的“窃取”也不过是一种暂借的手段,并不能从本质上改变权柄的所有权。就像洛午桥当初回收权柄时所做的那样,只有上一任主人死亡,才能真正剥离权柄。
也许狄牧也知道,沈眠就没想要放过他,不然就算他按照她的要求把她想要的带过来,她又如何从他这里拿走那些权柄呢?
他是怎么想的呢——沈眠总是有办法……吗?
可她不准备多费心思想办法,她想要他们的权柄,也想要他们的命。
狄牧不似莫初扬,从来没有任何消除或屏蔽痛苦的办法,他平日里不常喊疼,也不过是刀劈斧凿经历的疼痛多了,阈值被一点点拉高,于是变得擅长忍耐,大多苦果都能独自咽下。
可现如今被踩着心口研磨,他依旧疼到近乎失声。
或许生理上的痛苦可以隐忍,但心脏……
“好疼……”
被泪水蓄满的黑瞳几近涣散,他失神地用气音喃喃着。
“一定要,这样吗……?”不论疼痛多么剧烈,他只是不停地哭,明知毫无作用,但却无助恸哭着,哭得肝肠寸断,“我不想、不想这样……也不想让他们……”
“当初早已说好的计划,你要临时反悔吗?”沈眠反问道。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把命给你!”
可那凉薄残忍的刽子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没有丝毫动容,反倒摇摇头,好似对他无比失望:“明明黑吃黑才是反派的基本素养,怎么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呢?”
“贪嘴的小笨蛇——看在你我共事一场的份上,我可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吧,你把我的猎物藏到哪里去了?”
狄牧像第一天认识她般恍惚望向她,神情空洞,不住流淌的泪水从脸颊边滑落,但无人在意。
良久,他动了动自己刚刚长好的左手,不顾被刺穿的手臂,强行扯动伤处撑起半边身体。
“……不给你。”
他脸上还遍布未干的泪痕,一双眼睛红得像害了病,噙着满满的泪,嘴角却慢慢提起来。
沈眠微撩裙摆,弯腰看向他,脚下也随之加了力:“你说什么?”
狄牧顿时被她再度踩回了地面,咳出了更多血,其中还混杂着不少内脏碎片。
可他却笑得越发厉害,疯了般又哭又笑:
“我说,不给你。”
笑得咬牙切齿的人嘶声道。
“就算你能拿走‘命令’,也别想从我这得到‘交流’和‘置换’……!”
短暂的两秒寂静,空气宛若在一刻凝固,倏然,沈眠也笑了。
“亲爱的,是什么给了你能威胁到我的错觉?”
“无论如何也该有点责任心,在死之前把我想要的东西还给我吧?不然,也别怪我不顾往日情谊,对你做些不好的事情呀……”
她下附身,在狄牧猛然加大的抽气声中,拽住对方的长发,慢条斯理地强行将他提了起来:
“真不乖。”
“本来只是和小孔雀开玩笑,没想要多此一举与你签订奴隶契约……”
“为什么要挑衅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