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水发现自己很奇怪。
从昨天十月九日的早晨十点四十分醒过来,到现在十月十日的晚上八点二十分,已经三十四个小时。这期间陈观水确定自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睡过觉,甚至于打盹、瞌睡这样的浅睡眠都没有。尤其是昨天晚上十点多从混乱之中清醒过来以后,到现在为止这漫长的二十二个小时里,自己的脑子一直都是一种发烧一样的高速转动,却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
陈观水觉得自己现在很奇怪,就像是被注射了肾上腺激素一样的亢奋,又有点像是听说过的那种吸了粉以后的那种轻松爽快的感觉。脑子里面现在特别清晰,很多个念头在闪闪灭灭。就像是宇宙中那些星系云团,无数个恒星在死亡,无数个恒星也在同一个瞬间诞生,这无数的生和死,交织成了一个螺旋在太空中的星云。
心里想法太多,人会爆炸。
心里的想法太快,同样也会让人爆炸。
所以陈观水找了一支笔,找了一个本子,开始努力的去约束自己的思想。
第一个被写下的,是她的名字。
程蕾。
程蕾,女,28岁,1988年8月1日出生于江苏扬州市宝应县,一个江苏中部的小县城。1995年9月进入泰山小学读书,2001年进入安宜实验初中,2004年去扬州读树人中学,2007年考入扬州师范学院,2011年毕业来了东海市。
再然后,是那时还青涩的她被那时还有梦想、还能狂放的自己俘获,一只蝴蝶撞上了网。
“啪”
陈观水捏断了笔。
心很痛。
写不下去。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陈观水发现自己心很慌。看着眼前纸上写的程蕾的简历,心更慌。
陈观水有些后悔,后悔把程蕾的名字写在纸上。在字落到纸上呈现出来的那一瞬间,本来还是做无限量子跃迁运动的万千思绪,就像是被一个黑洞吸引,承受着无穷无尽的引力,想着“程蕾”这个中心疯狂塌陷。
是的,是一种物质塌陷一样的痛苦。
无数狂放不羁的想象,无数真实或虚幻的记忆,无数种推演和演绎,无数种模拟现场的可能。有好的,有坏的,有成功的,有失败的,有追回她的,有看着她进入别人怀抱的,有默默祝福的,有燃烧火焰杀了她和他的。一点点的怒火,就像原-子弹中的引子,直接掀翻了天平,把整个思维空间推向裂变爆炸的恐怖。整个世界在向下,如同神国沉入深渊,很多不好的东西跑了出来。
一瞬间,陈观水看到了自己仿佛变成了《地狱神探》里的康斯坦丁,行走在炙热地狱。无数的魔鬼在拉扯着自己的脚步,向着深渊堕落。无数个魔鬼都在窃窃私语,述说着她的不好,述说着她曾经刺在自己胸膛上的难听的话,幻化着她生气愤怒鄙视怨恨时的面孔,用着最恶毒的语言,最卑鄙的想象,最黑暗的嫉妒来挑动自己的理智。惶惶然不可知的剧烈火焰,在不可知的心灵世界燃烧。痛苦,在焦灼灵魂。
下一瞬间,陈观水猛的撕下了刚才写下字的纸,捏成团,仰头,吞下。
“呵呵······呵呵······”
陈观水神经质一样的笑了。
真他马搞笑。
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自己玩死。
既然大脑在过电,写字成为不可能,分析案情更不要想,思考人生纯粹是在自杀,那我就来锻炼身体好了。
说干就干。
陈观水脱掉上身的外衣,整理好裤子和鞋子,眼睛只是一眨,就调出了过去若干年里看过的所有和健身相关的信息。很多,就从最简单的开始。
立直身体,胸前合拢双手,开始从手腕活动起来,一路下去是胳膊、肩膀、脖子、胸和腰、双腿、脚。然后放开手,开始弯曲身体,拉筋。一点点的活动开,等到身体发热,开始做俯卧撑。
俯卧撑。
等到陈观水发觉不对的时候,已经做了一百五十个了。
陈观水停在那里,事情似乎不那么简单了。
那继续做下去?
做下去!
果然是运动的时候大量的氧气被肌肉分流,大脑因为缺氧不得不降低功率,立刻就从一台五十万亿次计算能力的超算减低成了三千万次计算能力的工作台,总算是不那么恐怖了。现在的陈观水,终于可以在运动之余条理分明的去想一些事情。
自己的身体肯定被改变了。不管是大脑的超频还是**上的力量,全部都被改变了。就说身体,自己今天早上在阳光小区暴打那些地老鼠和房东,那一脚被踹开的保险门,被自己轻松掐着脖子拎起来的二百五十斤重的房东,自己以前肯定是做不到的。但现在自己却做到了,而且还很轻松,身体上也没有任何的负担。
再向前一点。陈观水清楚的记得从昨天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这七个小时的懵逼状态里,自己被警察收拾的很惨。几乎可以说是被痛殴、狂殴,如果不是那个叫韩雪的女警一直在帮自己说话,自己说不定真的可能被“喝水呛死”了。
她为什么要帮自己?这个先放下。
自己身上的伤现在为什么都不见了?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好像是在凌晨的时候,和老韩一起慢慢欣赏音乐的时候。等到自己八点半站在德宏大厦王强君的办公室里,自己已经复原了。
如果不是今天有着太多太多事情在爆发,一件接着一件的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可能自己身上的秘密早就被拆穿。会不会被送去太平间做一次切片?
但是现在有了一个缓冲。熟悉自己伤情的警察再看不到自己,自己被禁闭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自己也可以说是身体特殊,自然恢复的就快。
但是现在的这个房间是在哪里?这个别墅的主人是谁?那个陆吉的父亲,中年男人是谁?为什么警察局的局长会把自己送到这个地方来?更重要的是,隔壁那个叫韩雪为“姐姐”的漂亮女人,她是谁?她为什么可以出现在这里?
陈观水想起了刚才一个女警说的话--“以前那些做保护证人的,都是弄江苏那边找个部队招待所关着”。自己是目击证人,韩雪是嫌疑人亲属,不管怎么个“证人保护法”,都不应该是现在的这个民宅。
除非,这个地方,这个小区有着很特别的意义。
地图瞬间在脑海里闪过,从警局到小区的路线一划而过,瞬间定位。
呵呵,没有名字。
而俯卧撑已经做到了一千个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