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缨在想,他出地道后使用高阶传送符,瞬息传送到传送阵边,且不被魔种触碰的概率有多大。
离殒丹对高阶魔种无用。
渡劫期魔种。
一个?
两个?
三个或者是更多。
万一他们就守在传送阵旁,怎么办?
他生还的机遇不足一成。
谢尘缨又往身上贴了两道高阶隐匿符,他哆嗦着拿出玉听,率先给微生泠发了道灵讯:“姐。”
微生泠隔了好久才回:“怎么了?”
他想说,他有点害怕。
怕再也见不到她和爹娘。
谢尘缨觉得这话有些别扭,掐灭了玉听,他毕竟是一个可以独挡一面的化神期修士了。
头上不知因为什么吵了起来。
“你说下面有人就有人?我们一直守在这儿怎么没听见动静?”
另一道沙哑的声线说:“因为你们两个是废物。”
“说谁废物呢?”那魔种道:“你不过就是占了具好躯壳,我的宿主要是修为高些,还不一定谁比谁厉害呢?”
另一道声线说:“你不行不要怪路不平。”
“我弄死你!”
争吵中有人笑了两声,那声线如毒舌黏腻,听得人心底发慌:“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不如我们一同将这只小老鼠抓出来如何?”
谢尘缨几乎是瞬息感觉到自己被锁定了。
他灵力集在剑尖上,破土而出。
顷刻间暴露在成千上万魔种视线下。
这一刻说不出有什么念头。
只知道被一个死字笼罩。
谢尘缨燃了传送符,直奔黑塔而去,传送阵旁的荒石上,坐着一道萧条的背影,那人缓缓摘下兜帽,回眸朝他一笑。
这张脸他在仙洲的通缉令上见过。
高阶魔种,唐年。
与此同时,几道渡劫期威压打在他脊梁上,谢尘缨被硬生生拦下来,根本无法靠近传送阵。
这意味着他走不掉了。
“噗!”
少年吐出血,撑着长枪半跪在地上,乌黑的发凌乱的贴在脸颊上,周围上万双幽绿的眼睛锁定在他身上。
谢尘缨撑枪起身,将乾坤袋扔向传送阵。
几位高阶魔种同时出手拦截,那乾坤袋逼近传送阵时,却陡然落入他们手中化作流烟消散。
须臾。
一道贴了隐匿符的乾坤袋落在传送阵上,谢尘缨手结法印,乌发翻飞,阵法凝结:“敕令有灵,万象皆显,起!”
白光乍现,乾坤袋消失,进入不悔城。
“轰!”
传送阵毁了,谢尘缨断了这条通往不悔城的路,也彻底斩断自己的后路。
龙战于野,其道穷也。
少年一杆银白长枪袍角无风自动,立于寰宇之下,大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他唇角牵出一个耀眼讥讽的笑。
他成功了。
这么多魔种都没能拦住他。
谢尘缨不慌不忙,拿出玉听:“姐,我从来没对你说过吧,谢谢你。”
玉听熄灭,被他碾成灰。
谢尘缨将符纸尽数扔出,长枪跺在地面,阵波大起,他面如表情跃进人群,若一只空山仙鹤。
少年持枪纵身飞跃的身形被日光下澈描摹出璀璨的金边,百步穿杨,淬火成盾,须臾不破,枪刃反射出一道刺目寒光!
波光现,血光溅。
长风起,万里行。
谢尘缨凌空砍下的弧光,尤若神威天助,锐利难挡地刺穿一群魔种,风卷云舒,鲜血迸溅,洒在少年不羁的脸颊上。
“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修为上天差地别,导致他被瞬间压制。
言祁间他做困兽之斗,勾了下唇,看不出是笑是嘲:“死到临头也要拗一下。”
他朝谢尘缨走去,伸手捏着少年下颚:“你不愧是她养大的。”
谢尘缨挣脱不开。
他冷笑着,将嘴里的血水吐到言祁脸上:“呸!”
言祁淡定地抬手拭去:“感受到了吧,你体内的厄。”
“你也即将变成魔种。”
“你猜微生泠会存包庇之心留下你,还是铁面无情杀了你?”
谢尘缨瞳孔涣散,他感到有一股至邪的力量,企图操纵他的意识。
是厄。
他被高阶魔种触碰了。
他也要变成魔种了。
不行!
不可以,他不能变成魔种为祸一方。
死也不能。
谢尘缨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刺激着他的识海,保持住清明,他抬手化出一柄匕首,毫不犹豫刺向自己的脖颈。
“哐啷!”
言祁先他一步,打飞了匕首,他低头道:“你可真有意思,比另外两个人有骨气多了。”
少年周身起了薄薄一层金光,言祁觉得有意思极了,那金光竟是神羡曾留下的气运。
言祁拎起他后衣领,将人带走了。
灵台吵吵嚷嚷:
“这.....战神竟然也被寄生成魔种了。”
不少神官纷纷后退。
看向谢尘缨的眸光十分忌惮。
“魔种不可逆,可战神的眼睛分明是正常的,况且他正常飞升了,种种迹象皆表明他不是魔种啊。”
谢尘缨心脏嗡鸣,识海乱成一锅粥,天雷从他天灵盖劈下,令他唇齿发寒,整个人动弹不得。
他曾经是魔种?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知道。
他眼底惊愕和泪花,很想问微生泠为什么没有杀了他,他又是怎样活到现在的。
魔种不是不可逆的吗?
为什么偏偏他活下来了。
........
言祁捆住谢尘缨的手脚,看着他乌黑的瞳孔也出现绿光,他靠在山洞的墙壁上扯出个灿烂的笑容:“瞧瞧,你就要变成魔种了。”
一面铜镜被扔到他跟前。
谢尘缨及时偏过头,还是不可避免地看见眼睛里那抹绿光。
魔种,魔种......人人得而诛之。
谢尘缨挣扎无果,开始用从裴声那里学来的,最恶毒的词汇骂他:“草你马,傻逼,你有种放开小爷。”
“触景生情你就占俩字呗。”
“癞蛤蟆趴脚面,你不咬人你恶心人。”
“五行缺德,八字犯贱。”
“驴一天啥事不干净踢你脑袋了。”
“.......”
一直骂到傍晚,谢尘缨嘴里的脏话都没有重复的,他骂爽了,觉得有点口渴,言祁坐在角落,脸色阴沉得要滴墨。
险些将后槽牙咬碎。
他从来都不知道,骂人的文化这么博大精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