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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韫摆在桌上的东西,自然也都一下子遭了殃。

毛毡吸饱了水,眼看着彻底没法用。

就连砚台上,毛笔上都沾满了水。

但砚台和毛笔,擦干净水还是可以继续用的。

顾不得恼怒,徐韫伸手打算抢救一下毛笔和砚台。

结果没想到对方动作更快,也想帮着拿起毛笔,结果却一下没拿好,整个笔头都杵在了桌上。

那笔锋处的毛从原本的顺滑,直接变成了个炸毛的样子。

徐韫看着那毛,瞬间怒了。

毛笔真的很贵的!

而且,一支笔是有寿命的!刚开始用和最后那段时间,都不会很好用!

最好用的时光,就是磨合好了之后,但又没有磨损到开始走下坡路的那段时光!

要知道,一只用得顺心舒服的笔,直接会影响使用者的心情,乃至写出来的字的!

考试没有好用的笔,就跟上战场没有带兵器没有区别!

这一刻,徐韫甚至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不该有的血腥场面。

徐韫没动了,但对方还在手忙脚乱地收拾。

但他收拾了还不如不收拾。

沾了水的墨锭被直接放在了毛毡上——雪白的毛毡直接就花了。

他手指上沾了墨,又下意识在毛毡上擦拭了两下,于是毛毡彻底成了大花脸。

最后,他抢救出来的只有一个砚台。

可砚台本来也不用抢救的——那就是一块石头啊!泡了水擦干就行的!

徐韫沉默地看着桌子上的狼藉,甚至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才压制住了心头某些暴虐的情绪。

对方一个劲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真的是不小心。地上有个石子儿,我脚崴了一下,就倒过来了。”

徐韫看了一眼地面。

并没有看到对方说的石子儿。

对方一脸的无辜:“可能被踢到一边去了。”

随后,他立刻道:“你的东西没法用了,我可以把我的笔和毛毡都赔给你!”

说完,他就在篮子里掏出了毛毡。

对方家境不错,用的东西也不会差。

他歉然道:“你别不好意思,我就算不考了,我也肯定要赔给你的。”

徐韫再次深深吸一口气,问他:“你叫什么?”

对方一点掩饰的心都没有:“吴镇方。”

徐韫再问:“家住何处?”

吴镇方也老老实实回答了。

徐韫颔首:“一共两千钱,到时候我会让人去你家里讨的。”

吴镇方一愣,意识到徐韫说的是笔和毛毡的钱。而且是只让他赔钱,不打算要他的东西。

他按住桌子,急切道:“不行,赔偿乃是天经地义。若是平日,赔钱就可,可今日是在考场中,我将你的东西弄坏了,你若因此考得不好,那怎么办?!”

徐韫反问了一句:“我要了,你怎么办?”

吴镇方愣住:“我……”

“你提前准备了备用的?”徐韫扬眉:“难道你有未卜先知?你分明是不想让我考场失利。但都是来考试的,你的前途就不重要了?”

徐韫扬起一抹微笑,盯着吴镇方的眼睛:“不要紧,笔我可以修一修,应该不太影响。毛毡我也可以用炭火烤烤。”

顿了顿,她扬声喊人:“监丁!劳烦这边换张桌子!我桌子湿了!”

其实监丁刚才就听见他们说话声了,早就往这边走了,只不过有一段距离,才耽误了些许时间。

监丁都是两个人同时负责这一排号舍的,一来可以互相监督,二来也保证两人可以无死角地看着每一个号舍。防止他们做什么小动作。

而且,如果有人要上茅房,也需要监丁全程陪同的。

这会儿过来的,就是靠徐韫这边更近的那个监丁。

监丁不耐烦地训斥:“干什么?考场不许交头接耳!”

徐韫看吴镇方:“你快回去吧。监丁会帮我的。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吴镇方迟疑一瞬。

监丁再次催促,这一次更加地凶。

吴镇方就只能离去了。

而徐韫则是请监丁帮忙收拾了碎瓦片后,又换了一张干的桌子。

同时,她也注意到,吴镇方距离自己不远,大概隔了七八个号舍,就在对面那一排里。

换了干桌子后,徐韫心情已经彻底平复下来,她拿出油纸包好的备用毛毡和毛笔,重新摆放妥当后,就一直守在桌前,眼都不错。

同样的事情,谁能保证不会再来一次呢?

好在,不多时考生全部入场后,号舍里响起了敲锣的声音,锣响三声后,就代表着所有人都进入号舍,准备开始考试。

科举之路,也正式开启。

徐韫深吸两口气,不断平复自己的紧张心情。

不过,其实这些紧张也就是没拿到卷子之前,真正拿到了这一场的题目时,她反而心平气和下来。

这一场是明经。

其实就是考验考生对各大经文的理解和背诵。

不简单,也不算难。

徐韫在这方面是不欠缺的,就算欠缺,她还有图书馆在背后撑腰。随时都可以查阅,根本不用担心。

所以,徐韫思考片刻后,就开始动笔了。

二月的天,虽然已经开了春,但依旧是冷的。

甚至积雪厚的地方都还有雪呢。

河里的冰也没有完全化开。

所以写不了一会儿,手指尖就冻得几乎麻木,必须停下来搓搓手,等暖和了再继续。

可正因为是这样,才更耽误人的思绪,影响人的心态。

思路被打断了,有时候未必续得上。但如果不肯停下来,冻僵的手就只会影响写字的速度和整洁。这个时候要是心急了,那更容易出错。

渐渐地,有人开始叹气。

但很快就会被监丁呵斥不许出声。

因为出声会影响其他考生。

徐韫心态很稳。

她是提前构思好了才动的笔。每一次停下来,她非但不烦躁,反而更是一面暖手一面将没写出来的部分继续凝练和调整。

至于其他考生的叹气声,徐韫也因为专注而根本没听见。

因为提前准备了炭火和路子,所以徐韫虽然静坐着,但也不算特别冷。

反而这份冷,有助于她保持冷静和清醒。

这一场一共考一个半时辰。

但徐韫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写完了。

等她誊写完了,也还剩下了快两刻钟的时间。

不过,提前交卷是不被允许的。不管你多快写完,也必须在号舍里老老实实呆着,然后等着专门负责收试卷的人过来收试卷。

徐韫就坐在那儿静静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举起手来,喊来了监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