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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红发男人与干瘦男人踏入江儿的小屋时,夜已经渐渐来临了。

红发男人领先一步,用力推开了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旧日尘埃与未知气息的微风拂面而来。

屋内,一束微弱的光线恰好落在马尾女人的床铺上。

一位身着鲜红嫁衣的女子端坐在床上,仿佛一朵在暗夜中悄然绽放的彼岸花,正用细碎而哀伤的声音啜泣着。

察觉到两人的气息,她抬起泪光闪烁的双眸,哽咽着诉说:“健壮男人……他死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为了救我,不惜与那些可怖的纸人搏斗,最终却落入了它们的魔爪……”

干瘦男人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遭,总觉得那里不对。

马尾女人平日里以冷静自持着称,此刻竟然这么失态,似乎有些奇怪了。

他维持着平静的态度,说:“徐梦,你先冷静下来,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干瘦男人自己也不知道称呼出口怎么就变成了“徐梦”。

不过,仔细回忆一下,好像这位队友确实是叫“徐梦”来着......是吧?

“对啊,徐梦,我们找了你好久,到处都找不到你,”红发男人接茬,“为了找你,我们还专门下了一趟井呢。”

徐梦低着头,抽抽嗒嗒地开口,“我和健壮男人被送到了百年前的红白镇,遇到了很多很多纸人······他们说我是镇上的徐小姐,健壮男人是误入镇中的县丞,他们要抓住我们······我们一起跑进了灵堂,在那里躲了起来,可是后来......纸人们还是发现了我们,为了活下来,健壮男人将我塞进了棺材,自己却......”

说到这里,徐梦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眶微红,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故事的结局无需多言。

健壮男人没有回来,只留下她一人坐在这里,活了下来。

“节哀。”干瘦男人安慰一句,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悲伤。

红发男人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被他推进了棺材,然后呢?你是怎么从那个百年前的红白镇回来的?”

徐梦迟疑片刻:“棺材可能是某种出口,我进了棺材,然后眼前一黑,就回到了这里······”

说着,她又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红发男人在旁边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干瘦男人不耐烦地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干脆打断道:“你们触发规则进入过去的红白镇,应该有获得线索吧。”

“有的。”徐梦擦了擦眼泪,语气有些愤怒,“我们在那里看到了喜神娘娘的遭遇,她是被红白镇的人逼死的!”

“她被关进下了咒的棺材里,一旦所谓的喜事完成,就会彻底变成傻子!她好不容易才从棺材里逃出来,却又被镇民们逼至绝路,无奈之下只能在发下毒怨之后跳进井里。”

“在她死后,红白镇还每四十九年以办喜事的名义杀死一个女孩,用枉死亡灵的怨气镇压她的灵魂!”

“不仅如此,所有来红白镇找失踪的人、或者知道红白镇秘密的人都会被丢到井里······喜神娘娘说过,有个叫徐丽娜的女孩,她的尸骨就在井底。”

至此,线索全部串联起来了。

徐丽娜已经死了,尸骨就在井底。

干瘦男人,锐利的目光锁定在门边静立的沈阡身上,语气中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质疑:“你刚才不是说,在井底没看见徐丽娜吗?”

“我确实没看到。”沈阡的面色如同冬日里初升的霜月,清冷而苍白,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井底都是白骨,不知道哪个是徐丽娜。”

干瘦男人皱了皱眉,就要讽刺几句,却又在唇边徘徊,最终未能成形。

沈阡仿佛对这周遭的纷扰置若罔闻,他缓缓步至房间的正中央,躺在床上,裹着被子,闭上了眼。

红发男人转过身来,就见沈阡作势要睡过去,不由发问:“你咋了?这才下午······”

沈阡翻了个身,一副安心睡觉的样子。

干瘦男人,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着,眼神中满是对沈阡自井下归来后种种异样的不解。

他觉得沈阡脸色苍白,行动缓慢都是因为在井下受了伤,或者遇到了什么事情。

令他费解的是,沈阡对此却只字未提,仿佛刻意隐瞒着什么。

为什么不如实说出来呢?是为了隐藏什么线索,还是单纯死要面子活受罪?

干瘦男人摇了摇头,缓缓从衣襟内袋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经纸,那纸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关于这个副本的奇异规则。

“我们找到了这个副本的规则。”

徐梦接过经纸,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沉浸在了那些古老而晦涩的文字之中。

她的阅读并不轻松,每一个字都似乎需要细细咀嚼,方能领悟其背后的深意。

干瘦男人无知无觉,继续说:“今晚我们继续出去探索,争取找到离开红白镇的生路;明早再下井一次,找到徐丽娜的尸骨。要是不知道哪具是她,就都带上来,反正只要带着徐丽娜离开红白镇就算通关······”

***

“我来到红白镇是为了找一个人,没想到人没能找到,反而让我自己也困在了这里······”

井下的世界,随着门扉缓缓合上,外界的喧嚣如同被无形之手悄然抚平,唯余一缕缠绵悱恻的唢呐之音,穿透了寂静,哀婉地回荡。

徐丽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释然,轻声道,“它们走啦,我们快点去丧神庙吧。”

仿佛是为了驱散顾江野心中的疑惑,她又补上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今天没有人抬着棺材过来,我们是不能离开的,只能先去庙里避避。”

顾江野的目光紧随着徐丽娜的动作,穿过她推开的门缝,投向未知的深处,“你是来找谁的?”

徐丽娜转过身来,目光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深邃而复杂,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似乎承载着难以言喻的情感:“我来找......一个人,她在镇子里失踪了......”

顾江野的眉梢轻轻扬起,“那你现在找到了吗?”

徐丽娜的话语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声音缓缓低沉,“也许是找到了吧,或许我和他们起争执就是因为找到了她·····但我带不走她······再多的我就不记得了。”

她不再回头,走在前头引路。

顾江野默默跟上。

徐丽娜找人把自己搭进去了,于是向四名玩家扮演的角色求救,四个玩家随叫随到,一起上了贼船。

顾江野抬眼望着灰蒙蒙的天,慢条斯理地开口,说了个玩笑,“嗯,现在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摇人。”

徐丽娜没有接茬。

她沉默半晌,幽幽地问:“你想知道关于红白镇的秘密吗?”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街道上,两侧是被雾气遮蔽的白墙黑瓦,身遭挤挤挨挨地来往着灰扑扑的鬼影。

顾江野垂下眼,不冷不热道:“你想说就说吧。”

徐丽娜背对着他,轻声讲了起来:“早在二十年前,就没有红白镇了。整座镇子在一夜之间消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只剩下一口枯井在平地中央残留。

“走在镇子的遗址上,却时常能看到房屋和人群的虚影、听到人们的说话声。因此有人说,红白镇是‘神隐’了,成了鬼打墙。”

两人不知不觉间走出一长段路,雾气越来越浓,举目看不清两侧的房屋。

前方却忽然现出一座占地颇大的庙宇,和地面上的喜神庙相似,都是两进规格。

庙宇和普通的房屋是一样的配色,白墙黑瓦,檐下挂着两个白色的纸灯笼,上面用黑色的毛笔写着“丧”字。

那大概便是丧神庙了。

顾江野远远地停住脚步,问:“也就是说,红白镇是个鬼镇?”

“不好说。”徐丽娜抓住顾江野的手腕,牵着他向前走,“镇上的人大多和活人无异。他们有体温,怕鬼,要吃喝拉撒,应该不是鬼怪。他们就像是被困在某个时间点一样,生理状态被固定住了,不老不死。”

徐丽娜的手劲很大,箍得顾江野手腕隐隐发红,像押送犯人时用的木枷,拷着人往目的地去。

顾江野盯着徐丽娜纤长白皙的后脖颈,从善如流地任由后者拉着他前行:“听起来他们是达成了很多人所期望的永生啊。不过我和他们接触过,看他们的表现不像是活了那么多年的样子。”

徐丽娜说:“因为他们没有关于永生的记忆。他们永远被困在七天的轮回里,一遍遍重复生前的罪行,就像是游戏的Npc。”

“Npc?”顾江野眯起眼看她,“看样子你知道得不少啊。”

徐丽娜轻笑一声,毫无预兆地从袖口抖出一块碎镜片,架在顾江野颈侧:“是啊,我知道很多事,玩家。”

最后一个词如巨石落入水潭,掷地有声也有声。

徐丽娜作为Npc,却知道玩家的存在;她的行为显然是被某种力量干涉了,以至于脱离了这个副本自身的设计······

“你向祂祈祷了?还是说,你不是徐丽娜?”顾江野故作讶异地眨了下眼。

徐丽娜自顾自说了下去:“他们将路过的行人卷入镇中,再让行人困死在里面,连灵魂都不得解脱。”

“明明已经不属于尘世,却还延续着那一套婚丧嫁娶的习俗,摄来无辜的女孩子,再残忍地杀害......”

“死者的尸体沉在井底,化作鬼怪的一员,周而复始,永无解脱。”

鬼哭声渐起,夹杂着一声声绝望而不甘的哭诉。

雾气中蒸腾起幢幢的鬼影,男女老少,穿着属于各个时代的服饰,显然都是被红白镇摄进来的人。

“我想要结束这一切。”徐丽娜忽然严肃起来,一字一顿地说。

她挟着顾江野站到丧神庙门前,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缘故,手有些发抖。

碎玻璃在顾江野的脖颈上划了一下,留下一道血痕,滴落血珠。

落在地上时,却溅起了触丝般蔓延的黑雾。

大开的庙门喷薄森然的寒意,顾江野朝庙里头看了一眼,看到均匀分布在过道两侧的白色蜡烛,和神龛中黑衣金眸的神像。

神像有一张熟悉的脸,神情漠然,无喜无悲。

正是顾江野自己的脸。

徐丽娜换上虔诚而肃穆的神情,一手用碎玻璃抵着顾江野的脖子,一手将他推入庙中。

“你想要怎么结束这一切?杀了我,献祭给神?”顾江野问。

他移动视线,看到丧神庙左侧的耳室中同样放着棺材,不过只有一副。

棺材的制式和喜神庙中的大不相同,漆黑的表面雕刻着金色的藤蔓纹路。

视线停留两秒后,棺材上的花纹游动起来,浮出棺椁的表面,化作金色的虚影在空中恣意伸展。

徐丽娜丢了手中的玻璃片,后退开去,平静地宣告:“神答应我,杀了你,一切就结束了。”

棺材上的藤蔓虚影越来越近,在缠上顾江野四肢的那一刻,突然有了实体。

金灿灿的光在细长的枝条上涌动,使之像极了传说中封印邪灵的锁链。

“你觉得,这种东西能够杀死我吗?”

“费了这么大力气,就为了赌一线极微弱的希望,值得吗?”

徐丽娜笑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牺牲你一个,便有机会拯救所有人,怎么都该试试。”

即便被藤蔓层层缠住,顾江野的的声音依旧带着冷淡的笑意:“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就应该牺牲。因为我是单一个体,还是因为你觉得我是个死不足惜的人渣,亦或者······”

“因为你受制于我,别无选择。”徐丽娜说。

“弱肉强食的理论吗?”顾江野掀了掀眼皮,“信奉丛林法则,却还嚷嚷着救世,真是矛盾啊······”

“我只是想救我自己。”徐丽娜的声音渺远得像是从天外传来,“我本来想道德绑架你,但没想到你没有道德。”

她说得一本正经,语气漠然冷硬,和之前的表现判若两人。

不可否认,这个答案是令人满意的。

顾江野笑出了声。

他放松身体,任由藤蔓将他拖入棺材,紧紧地缠压在冰冷的石棺底部。

而后,棺盖砸下,眼前只剩下一片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