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舒作为九黎大祭司,更能体会到其中弊端。
大祭司之权被太过神话,若是遇上一个英明大祭司还好,若是遇上昏庸之人,很容易带来毁灭性打击。
议事堂的出现,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大祭司之权,分担大祭司事务的同时,也极大增强大祭司制度容错率。
黎舒叹了一口气道:
“庆幸我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
一旦她出现,即使黎莽和黎苍有意促成‘议事堂’,族中拿下顽固派长老会以大祭司回归而极力阻止。
“看来我回到苗木城是多余的了。”
顾浔不这般认为,黎舒终究是大祭司,对于九黎来说,议事堂永远不可能替代大祭司。
哪怕大祭司只是一个闲职,也永远是九黎的精神支柱,不可或缺。
“不,我觉的大祭司来的很是时候。”
“黑白两位族长需要一颗定心丸。”
“若是你能见一见他们,议事堂成立,便十拿九稳了。”
黎舒明白了顾浔的意思,十分认同,自己这颗定心丸作用同样不可小觑。
“好,我便去见一见他们。”
九黎之事敲定完毕,黎舒好奇起顾浔的身份来。
“公子不仅仅只是苏家之人那般简单吧?”
作为带领九黎走出动乱的大祭司,黎舒城府同样深不可测,毒辣的目光早就看穿了顾浔意图。
“公子不遗余力的帮助九黎一统,最大的受益者是西陵,不,确切的说是那位西陵皇帝。”
顾浔听出了黎舒话中有话。
“看来大祭司已经嗅到了些许猫腻。”
黎舒坦言道:
“早在几年前,我便察觉到柳宗与蚩冥暗中往来。”
“当时我以为他们是在暗中达成结盟,以此来吃掉我九黎。”
“现在你来到了这里,说明事情远远没有想象的那般简单。”
顾浔心中一惊,没有没有想到自己担心之事已经成为事实。
或许柳宗出发点确实是与蚩冥结盟,重创九黎,以此来永除西陵和九黎的边境摩擦。
以当时的情况来说,柳如烟因为冰脉原因,命不久矣,西陵江山等于已经是柳宗的,他自是会一切从国之利益出发。
奈何现在柳如烟冰脉痊愈,唾手可得的江山多了无尽变数,柳宗这位骑虎难下的摄政王真的会坐以待毙吗?、
“不愧是大祭司,火眼金睛,明察秋毫。”
黎舒起身,再次对顾浔一拜道:
“希望将来公子所谋不会失望。”
“我的先去见见两位族长,告辞。”
“若若,你带公子去见望北客栈吧,哪里有他要见之人。”
“是,大祭司。”
望北客栈,一听便是一座中原人开的客栈,建在苗木城最南端北望山。
客栈财大气粗,连带整座北望山都买了下来,登上山顶便能北望中原。
北望山上望北居,异乡游子南望北。
下榻这里的多是背井离乡南游的中原人,当初苏浩然初到九黎便是住的这里。
见到顾浔第一眼,苏浩然还是终于忍不住,主动说出了憋在心里那句话。
“你很像一个人。”
在蛊神谷时,他便想说这句话,只是觉得不可能,方才没有说出口。
十余年呐,时间太久了,久到妹妹在他脑海之中的样子已经模糊。
亦或者说是心中执念太深,方才有这般错觉。
看着舅舅黯然的目光,顾浔心中莫名作痛。
“她是不是叫苏静。”
苏浩然七尺身躯微微一怔,呼吸急促了几分,眼睛直勾勾的打量着顾浔,颤抖着嘴唇,迟疑许久之后,方才开口。
“你........”
让人一个力战四大蛊王都丝毫不惧男人身体忍不住颤抖,或许只有刻在骨子里的血脉亲情方可如此吧。
顾浔见到舅舅这般反应,不自觉红了眼,用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笑容的笑,将泪水压在了眼眶里。
“苏静是我娘,我叫顾浔。”
苏浩然如遭雷击,僵直原地,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已经差不多与自己等高的少年,手足无措。
“舅舅,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这一声舅舅将苏浩然思绪拉回了当年长安一别。
那时妹妹还笑着对他说,等下次见面,小家伙已经会撵着屁股喊舅舅了。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声‘舅舅’迟来了十余年,以至于他现在都觉得有些虚幻。
“你真的小阿浔?”
不知何时,苏浩然脸上已经挂上了两行清泪。
“舅舅,是我。”
苏浩然颤抖双手,搭在顾浔肩头,认真打量着顾浔的脸庞。
“像,真的很像。”
“眼睛,鼻子,像你娘,脸型和嘴像你爹。”
这一声‘舅舅’不止是他十余年的执着,还是他十余年的青春。
离开长安时,他二十出头,风华正茂,如今已然恍惚半生。
“你身上的伤......”
来不及过多悲伤,苏浩然急忙关心起顾浔的伤势起来。
“舅舅,没事了。”
苏浩然没有信顾浔的话,自顾自探查起顾浔体内的情况。
“为何还是缺失这么多条经脉?”
察觉到顾浔体内经脉不全,苏浩然神情不自觉紧张起来。
“这不是好好的吗,没事的,我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
苏浩然权当这是顾浔安慰自己的话,满脸沮丧道:
“都怪舅舅没用,若是能为你取来月神湖的青藤叶,说不定便能治好。”
苏浩然死死握拳,青筋暴起,满眼不甘,无限自责。
“白白花费了十余年,还是一样的帮不到你。”
“就像当年一样,没能帮到你娘亲,只能看着你娘去死。”
“舅舅是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 。”
情绪失控的苏浩然忍不住往自己脸上狂抽大嘴巴子,无人能 明白他心中的那股挫败感。
也幸好黎若若见二人有要事相谈,提前将小苏黎带了出去,不然估计小家伙要被父亲这副模样吓得哇哇大哭了。
“舅舅,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顾浔知道,当年舅舅未能及时出现在长安,是因为苏家长老将他囚禁了。
被囚禁的时间里,他不顾大道根本,强行破境,愣是一人战败苏家数位长老,杀出了百花城。
他背对百花城,毅然决然拔剑斩下自己的一缕头发,自行逐出苏家。
他直去长安想要的替娘亲讨回公道,娘亲提前在长安外拦住了已经剑气纵横天地的他。
东海崖畔的春风终究还是未能吹入长安城,停在了长安外。
妹妹以死相逼,只能放下了手中剑气纵横万里的春风。
可惜他不知,那日他若是出剑,将会有两柄剑问剑长安。
一剑名为春风,一剑名为青衣。
春风可令百花开,青衣可使百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