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极力隐藏住唇边的那丝嘲讽，低头耐心的听着妹妹的冷嘲热讽。
妹妹是尊贵的嫡出，可惜夫人样貌平平，连带着她的容貌也很是一般。
平日里，妹妹只能靠着浓妆艳抹，才能换回一两分的自信。
听闻，她连睡觉都不敢卸下妆容，生怕她那抹的雪白的粉面之后的真容，被他人瞧见。
也正因如此，妹妹总是嫉妒我天生丽质的容貌，经常仗着身份对我呵斥辱骂。
许是见我没有反驳，妹妹越说越是激动。
她伸手，极其嫌弃的拎起我手上那件鲜艳的衣裳，嗤笑道，“金玉妍，你一个天生的下人坯子，跟你那上不得台面的娘一个德行。
就凭你，也敢蛊惑父亲，让他抬举你去王府拜会，进而引诱世子！
贱婢，你莫不是肖想凭着狐媚的本事，得了世子的青睐，成为世子嫔之后，好压在我的头上吗？”
我佯装诚惶诚恐的跪下，“妹妹这话便是误会我了。我自知卑微，就算给我十个胆子，也绝对不敢蛊惑父亲啊。
王府拜会的事情，向来是轮不到我这样的身份出席的。
世子更是玉树临风，清俊非凡。我自知卑微，明白唯有妹妹这般身份尊贵之人，方才配得上世子。
我绝没有痴心妄想的念头，还望妹妹不要误会我才是。”
“你没有？”
她语气缓和了不少，不过眸中敌意仍旧不减。
“你没有，那你拿着这样华丽的裙子招摇过市是做什么？”
我抬头，熟练的露出谄媚而又亲和的笑容。
这笑容，从前我在富察琅嬅与高曦月面前做的惯了，任谁见了都只会觉得我真心可鉴。
“我自知不配，十分惶恐。心想着妹妹你身姿曼妙，婀娜多姿。这身衣裳穿在你身上，方能不被辜负。
所以我来针织房是想着将衣裳好好改改，改好了再送与妹妹的。”
妹妹斜眼睨了一眼我身侧的负责针织的婢女，那婢女连忙瑟缩着跪下。
“是……是这样的。玉妍小姐拿来的尺寸的确是您的尺寸没错……”
妹妹这才脸色稍霁，鼻腔中发出了不屑的轻哼。
还好我这个妹妹实在是蠢笨。
我三言两语，就让她相信了我的“诚意”和“怯懦”。
最终，妹妹换上一身华丽衣裙，面上化着我替她上的妆容，站在了父亲的面前。
父亲眼底闪过惊艳之余，愠怒喝问，“今日为父是要去王府，不是上街闲逛。
你怎可如此任性的抢夺你姐姐的衣衫？简直胡闹！”
妹妹半是委屈半是撒娇的跺脚反驳道，“父亲，她算我哪门子的姐姐！
我才是您名正言顺的嫡出女儿。您就算要去王府，也该带着我才是。”
夫人虽然不知道自己女儿这唱的哪一出戏，但见女儿今日的着装实在美丽，心底也不禁泛起了小心思。
她不动声色的将我挡在了身后，一边赞扬着妹妹的美貌，一边敦促着父亲尽快出发。
末了，还不忘隐晦的说，“咱们女儿如此出落的如此水灵娇艳，莫说世子了，就连我看了也不免动心。
若是咱们嫡出的女儿成了未来的世子嫔，不但更加名正言顺，对老爷的仕途也能大有裨益啊。”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父亲再想换人也是不能的。看着妹妹的这身打扮，父亲终究还是松口了。
去往王府的马车缓缓前行，我躲在一旁，眼底的阴鸷再也掩藏不住。
今日妹妹的这身打扮是经由我精心设计的。妹妹五分的容颜，硬是被我装扮成了七八分的美人儿。
我与世子从前多年相识，他的喜好我不说了熟于心，也是能拿捏个四五分的。相信妹妹今日定能使得世子“一见倾心”。
不过，我这个妹妹啊，天生蠢笨跋扈，性子执拗，又极好撒娇卖痴。
不知世子要使出什么招数，煞费多少苦心才能让她乖乖听话了。
不出我所预料，当夜，妹妹便满面红光的回了府。
接下来几日，她到处在众人面前有意无意的炫耀着世子的儒雅俊美，以及待她的温柔体贴。
而我，则继续殷切而谄媚的跟在她的身后，替她日日梳妆打扮，做小伏低，做足了仆役的本分。
妹妹见我这般乖顺，待我也渐渐和蔼了起来。
唯有母亲替我觉得不值。
她觉得，若不是妹妹强夺了我的衣衫，那日去王府被世子看中的人，应当是我。未来的世子嫔也应当是我才对。
我心知母亲说的不错，那不正是我前世所走过的路嘛。
不过，我当真是在好心将这些荣耀拱手让给妹妹的吗？
非也。
我没有反驳母亲的话，只淡然的笑笑，“母亲，您相信女儿。女儿一切自有安排。”
母亲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见我如此，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默默蛰伏的期间，我也并未闲着。
我自知貌美，为了衬托妹妹的容颜，只得每日往脸上涂抹些掺了黄沙的粉膏。
以至于我虽然依旧眉眼盈盈，却因着皮肤的斑驳而显得日渐面黄肌瘦，黯淡无光。
父亲见我这般模样，慢慢的也如从前一样忽视了我的存在，认为我不再具有利用价值了。
再后来，在妹妹的“施舍”和父亲的“恩赐”下，他们为我择了一户贵族中年岁相当，却不甚受宠的庶子婚配了出去。
父亲以为自己甩掉了一个累赘，妹妹更是觉得自己成功压过了我，欣喜不已。
唯有我自己清楚，我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