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理由冠冕堂皇,可我私心知道,其实我还对世子余情未了。
宝亲王可以得到我的身子,可却永远得不到我的心。我的心属于世子,又怎能为别的男人诞育子嗣?
后来,宝亲王登基,我也随之入了后宫。
紫禁城可比潜邸大多了,大到我好像永远也逃不出去。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
比之从前在潜邸的时候,我顶天只能做个格格。现在的我慢慢有了前途,更有了向上爬的机会。
嫔、妃、贵妃、皇后……
我动了心思。
为了玉氏,更为了世子,我一定要一步步爬上去。
也许只要我爬的够高,世子就会再看我一眼了。
为了地位,我不得不停了避孕汤药,开始慢慢调理身子,以求子嗣傍身。
为了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我的手上慢慢开始染血。
那些往日与我并无仇怨,甚至交好的嫔妃们,譬如仪贵人,只要敢在我前头遇喜,我也绝不手软。
不知是不是作孽太多,反噬自身,我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竟在无意间也小产了。
我悲痛欲绝,心中愈发病态扭曲。几经沉浮,我总算又怀上了一胎。
可没想到,波折重叠,高曦月那贱人竟联合白蕊姬诬陷于我,害我被困在了启祥宫内。
不过,幸好我儿顽强,我最终还是生下了一子,取名永珹。
我原以为有了皇子傍身,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与世子所谋划的太子之位,玉氏的光明未来还能有机会。
只是我还是太过天真了。
那日,高曦月一身锦衣华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说起世子被押解到了京城,要被皇上亲自问罪。
我本该颓败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世子,我心心念念的世子,他会救我吗?
这个答案,其实我在听到高曦月说,世子承认我不是玉氏贵女,而是来路不明的野种之时,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
但我还是自欺欺人的跑了出去。
我不甘心就此被人彻底丢弃,我还想见世子最后一面。
哪怕是最最绝情的话语,我也要亲耳听到,方愿罢休。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我被选为贡女,即将要被送往大清的那一天。
我慌乱的跑着,鞋袜早就不知丢到了何处。我的双脚血迹斑斑,我的心中哀痛更甚。
世子,你已经抛弃了我一次了,难道还要再抛弃我第二次吗?
我终究没能再听到世子的只言片语。
只在泪眼朦胧间,隐约看见了世子那绝情的背影,以及在长街上愈发加速的脚步……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曾对我有过一丝真心。也许从初见那日起,一切就都是我的自作多情。
皇上多疑,终归还是怀疑了我与世子。脖颈被白绫勒住的那一瞬间,我心如死灰,什么都不想再辩解了。
众叛亲离,无依无助,我的凄惨结局自不必多说。
意识渐渐涣散如烟,临死之际,我只恨一腔真心错付,所托不值。
早知结局如此,我又何苦迢迢千里跑来这大清,在这吃人的皇宫里面机关算尽,与这些女子们斗得死去活来呢?
若是重来一世,我一定一定不要再过这样的人生了。
阳光穿透眼皮将我唤醒,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我尚在玉氏时的破败闺房。
与房间的残破形成鲜明对比,是桌案上的一盘盘锦衣华服和珠宝首饰。
我尚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推了一把。
“阿妍,你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梳洗打扮好,今日老爷可是难得答应要带你一同去王府呢。”
我循声转头。
面前的妇人穿着一身洗的泛起了毛边,微微发白的粗布素衣。
她面色蜡黄,但发髻却梳的一丝不苟,眼中正溢满了喜悦之情,温柔的看着我。
她……她不正是我在大清之时,日思夜想的母亲吗?
难道是老天怜惜我客死异乡,所以在我死后赐了恩典,让我能够魂归玉氏,再见母亲一面吗?
酸涩的泪水夺眶而出,我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猛的一把就扑入了母亲怀中痛哭了起来。
母亲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懵然。不过出于母性的本性,她还是轻柔的抚着我的发丝,低声安慰着我。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仆人不耐烦的催促声,我才恋恋不舍的从母亲并不算坚实却无比温暖的怀抱中起身。
“好了,阿妍,别哭了。时间快来不及了。来,转过身去,我替你挽好发髻。
咱们的阿妍美貌,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去王府才行。”
直到母亲的手穿过我的发丝,细致的将我浓如墨云的长发梳成了未出嫁少女常见的三股辫,我这才慢慢回神。
这好像,不是梦境。
我似乎,当真回到了尚在玉氏时期的少女时代。
那么今日,便是父亲要带我去王府,面见世子李尹的那天了吧。
我紧盯着镜中,我那面若皎月的年轻面孔,暗暗捏拳,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母亲未曾发觉我的不妥,还提点道,“阿妍,听说王府的世子李尹与你年岁相当。
他相貌俊美,为人和善,名声极好。谁若是能得了他的青睐,那可就是未来板上钉钉的世子嫔了。
你正值婚配年纪,倘若见了他,可不能失仪,给你父亲丢脸啊。”
我听见世子的名讳,只觉喉间一阵恶心。若不是我极力压制,恐怕当真要吐了出来。
李尹的“青睐”,玉氏的棋子,大清的格格,这份“荣光”谁爱要谁要。
就算这一切仍旧只是梦境,我也绝不重蹈覆辙。
我拒绝换上父亲特意为我准备的鲜艳衣裙,只穿着平日里的简衣素衫,用托盘盛着衣裙,走了出去。
凭着记忆,我挑了一条仆从众多的夹道,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步向着针织房走去。
果不其然,我前脚刚刚踏入针织房中,才与绣娘们起了话头。后脚我的那嫡出的妹妹就紧赶慢赶的追了过来。
“金玉妍,你一个庶出的贱婢,如何配穿这么好看的衣裳?这一定是你偷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