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妃动了胎气,与本宫何干?”
周遭一片寂静,无人应答瑶嫔的疑问。
门外小太监还在连声催促,她只得起身匆匆套了件宽大的旗装,随来人往永寿宫赶去。
景阳宫的偏殿中,伴随着瑶嫔轿辇的远去,一抹裙角掠过沉木阴暗的窗棂,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瑶嫔也是没想到,一向看起来中气十足,气血丰盈的厄音珠,竟然会如此的不中用。
先是说被四福晋气着了,所以才胎气不稳。后又赖着说是因为闻到了自己身上的石榴花香,才小产滑胎。
瑶嫔跪在地上,柔弱的抹着眼泪儿,脑中满满都是荒谬二字。
她手握着厄音珠的把柄,实在没必要通过这样不入流的小手段,冒险去害厄音珠的胎。
“皇上,皇后娘娘明鉴啊。臣妾膝下无子嗣,往日与豫妃娘娘又并无矛盾,为何要去害她的孩子。
臣妾素日的性情皇上您都看在眼里的,臣妾没有做过的这样的事情,这是有人在污蔑臣妾啊。”
瑶嫔为了今日的侍寝,所穿的衣饰素洁而贴身。
她低头跪坐在地上,纤薄的身姿随着泪珠落下的频率微微颤动,整个人如同沾湿了露水的玉兰花般柔弱可怜。
如懿似是有些不忍,“好了瑶嫔,你先别哭。
皇上已经派了人去景阳宫搜查,若你当真无辜,皇上定然会为你做主的。”
听着如懿柔和的宽慰,瑶嫔非但没能放下心来,反而莫名感到了一股惧意。
她前脚才到养心殿,后脚就有人去了景阳宫。
动作竟然这么迅速而连贯,似是有备而来?
瑶嫔隐约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为何。
不过,瑶嫔自认清白,就算搜宫,也是搜不出什么的。
只是瑶嫔尚未能自我安慰多久,坏消息便接踵而至。
“不好了,景阳宫出事了。宁贵人她……她死了!”
“什么?”如懿惊的站起身,手中帕子都不自觉滑落在地。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宁贵人怎么会……”皇上惊怒交加,喝问出声。
来传话的小宫女被吓得瑟瑟发抖,五体投地,极力忍着心中害怕,一字一句回答道。
原是今日皇上派遣毓瑚去了景阳宫搜宫。
在瑶嫔所住的正殿中,毓瑚很快就发现了混着石榴花的香料,连带就审问了些留守正殿的宫人。
宫人们说,那东西都是宁贵人进献给瑶嫔的。于是,毓瑚就去偏殿想要再找宁贵人问个清楚。
可没想到,宁贵人反应十分激烈。毓瑚看宁贵人的神色不大对劲,就想带着她来御前回话。
可宁贵人却突然像是发疯一般死死扒住了自己的屋内的柱子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毓瑚觉得蹊跷,道了声得罪,让两个身形粗壮的婆子架住了宁贵人,硬生生将她带离了偏殿。
可就在宁贵人被人拖拽着到了院内之时,她突然哀嚎一声,对着毓瑚哭诉道,“毓瑚姑姑,求您放开我吧,我什么都说……”
毓瑚疑惑的止住了脚步,宁贵人站直了身子,身侧的两个婆子手劲也缓了几分。
宁贵人泪洒满襟,似是迫不及待的带着哭腔急急说道,“是瑶嫔逼我这么做的。她给了我一剂香方,说是玉氏的秘传。
以苏目花和妍兰草混在一处加以暴晒研磨,再辅以石榴的香气掩饰。
有孕之人只需一息的嗅闻,再稳固的胎相也会被剥离小产。
瑶嫔知道我家在玉洲,离玉氏颇近,便以我的家人作为胁迫,让我不得不为她做事。
事后,她将香方当着我的面烧毁,旨在万一事发之后,好让我一人顶罪。
如今豫妃娘娘小产,我便知道,事情怕是坏了。可我没有证据,更无法借此指证瑶嫔娘娘,害了家中无辜之人。
我不敢祈求皇上和豫妃娘娘的原谅,只求莫要累及我的家人。所有的罪过,都由我一人承担吧……”
宁贵人的话说的慌乱而颠倒,但大体意思毓瑚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她未曾料到,宁贵人竟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惊人真相。
眼下人多口杂,再想要封口,为时已晚。
宁贵人垂头呜咽的哭了一会儿。
身侧的婆子似乎是心软了,竟从怀里掏出帕子,想要递给宁贵人让她擦擦眼泪。
婆子的钳制刚刚松懈了几分,宁贵人忽的猛然抬头。
她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竟一把挣开婆子的束缚,从自己的头顶扯下了一根看似普通的流苏簪子。
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宁贵人一口咬住了那簪子上的白色珠饰。
看着宁贵人那视死如归的灰暗眼神,毓瑚心中咯噔一声,顿觉不妙。
待她让人撬开宁贵人的嘴,想要取出白珠之时,却发现那珠子竟是面粉裹成的,已然融化在了宁贵人的口中。
宁贵人竟然当众服毒自尽了。
如懿面露不忍,为难的看向了皇上,“宁贵人她向来老实,在后宫多年,从不生事,没想到如今……
宁贵人自知死路一条,才以命自证。臣妾以为,她的这些话,当有五分可信。”
“她舍了性命说出的真相,何止五分!臣妾以为,应是十分可信!”
厄音珠是个倔脾气加直性子,她只要认定了一件事,向来是不计后果,不撞南墙不肯回头的。
此事涉及到厄音珠最最看重的皇嗣。宁贵人的死,就像是一根导火索,引的厄音珠怒火燃起,眼中血丝遍布。
此刻看着瑶嫔,厄音珠不觉她可怜,只觉她可恶。
“臣妾没有,宁贵人她在污蔑臣妾啊……”瑶嫔惊愕至极,她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走向了死局。
“污蔑?是了,你心思阴毒,烧毁了香方,毁了罪证。自以为天衣无缝,连替罪羊都已经早早找好了。
可你要如何解释,宁贵人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拿她的一条命来污蔑你吗?”
厄音珠气急反笑,说出的话无比的字字咄咄。
“定是有旁人指使她的。皇上,真是不是臣妾啊。臣妾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臣妾向来与人为善,怎么会害人呢?”
瑶嫔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得跪行两步,满眼委屈的看向皇上,希望皇上能够信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