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辕车上的长史:“……”

他耳力奇好,东家长西家短向来是他喜闻乐见的。

但从今天起,这良好的听力将会成为他一生的拖累,并且,大概率会减寿,小概率会砍头……

事情是这样的,他奉陛下的命,跟在贺寅身边监视调控,以免王爷发疯把王府烧了,又怕他把别人抢了,所以寸步不离,连上朝都跟着。

今日晌午,东厂的人来通政殿外,悄悄向贺寅说了金卯跌下马背的事,当时陛下正在询问各地的民生,兼以对皇子、大臣们进行一番语重心长的谈话。

就在陛下感慨万端说得正上头时,贺寅站了起来,说道:“父皇,儿臣有急事,先行告退。”

元和帝按例询问道:“可是崔兰的案子又出幺蛾子了?”

百官、皇子们都看向贺寅。

贺寅肃容道:“是东厂出了点岔子——”

元和帝心下一紧,沉声道:“严乐又打死人了?”

“金卯……”

元和帝连忙道:“金卯被严乐打死了?”

贺寅:“不是,金卯摔跤了,哭着要儿臣去接他,再晚一些,他今夜就要闹脾气,不给碰了。”

百官脸上微醺,咳嗽声此起彼伏。

御史抬起头,轻声提醒道:“殿下,您果真要如此不见外么?”

贺寅奇怪道:“什么叫见外?他跑去永巷跟了本王半年,会发生什么,你们猜不到?何况他三年前拿着本王的帕子跑去山上偷亲,大家难道还不知晓么?这些众所周知的事,本王若是再支支吾吾,那也太虚伪了,罗御史,你觉得呢?”

罗御史:“下官觉得应当弹劾王爷!陛下,樊川王狎玩阉竖,回府便……”

御史义愤填膺,口述贺寅与金卯神仙打架的三千字小作文,十分细致入微。

现在回想起来,长史耳朵还热热的。

他心想,太爷爷啊,孙儿是头一次见这种上赶着丢人现眼的东西,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那江南大才子、写春宫密戏本出身的罗玉书!

他们王爷因为品行不端,被陛下拉去痛骂了一个时辰,又在老祖宗面前跪了许久。

而他因为没有面诤王爷,挨了十个板子。

长史听了一耳朵荒唐言,抹了两把子辛酸泪。

这时,车里的祸水连喘带哼,细声细气道:“王爷,还不来么——”

贺寅:“别动,找不到准头。”

长史面红耳赤。

嗯?

嗯???

准头?!

车里,两人翻着手花绳,金卯揉了揉勒红的手指,埋怨道:“下手轻点啊。”

贺寅笑了笑,手指灵活地翻出一个复杂的花网:“谁让你小。”

金卯不满道:“王爷大!”

长史:!

虎狼之词!

“我当然大,进来。”

长史:!!

疯了!他一个太监,你让他……!

“可以了,换你——”

……

到府上时,长史脑子晕乎乎的,看这个世界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他眼睁睁瞧着那两人一前一后从马车里钻出来,看看单薄柔美的金卯,又看看人高马大的贺寅……

从此他不敢直视这两人。

*

入夜,两豆琉璃幽灯挂在昭狱的大门外,寒风嘶嚎,宛如鬼泣。

朦胧寒雾里夹了一股淡淡花香。

当值的锦衣卫陡然一惊,蒙住口鼻,爆喝道:“有迷香!敌袭!”

“唰唰——”

冷刀出鞘,狱中锦衣卫严阵以待,这时,几十号头戴恶鬼面具的黑衣人从高墙跃下,身法诡谲,快如鬼魅。

百户厉声道:“是销金窟的小鬼!”

销金窟擅长暗器毒药,死在他们手底下的番子、缇骑已经上了三位数了,须得仔细提防。

这伙人以为他们是吃白饭的,狗胆包天,竟敢偷袭昭狱!

百户:“杀!一个都别放过!”

小顺子被一道悠远的嘈杂声惊醒,他静静听了一会儿,还在分辨,砰的一声巨响,铁门摔在墙上。

来人扛着大马刀,狰狞面具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站在门外:“听说你不想活了,阎王叫我来勾你的魂。”

“顺带提一句,我是判官。”

对方将他扛上肩膀,绣春刀三番五次从他身上划过,险些丢掉小命。

到了一处地下城,这自称是判官的男人丢了一件黑袍给他,不急不缓道:“你叫崔顺,原名金珠,爹是金家门客,娘是安昌县令的庶女,金家倒台,你被卖进南风馆,睡过你的男人叫金爽,你杀了他。”

小顺子,也就是金珠,不自觉裹紧长袍,哑声道:“鬼判大人调查得很清楚,现在,要杀了我么?”

“你的贱命,当由阎王发落。”

金珠被扯起来,跌跌撞撞,来到阎王殿。

那骷髅座上的人藏在暗处,看不清脸。

“啪——”

四块惊堂木齐齐拍下,脆响声惊得人差点魂飞魄散。

“堂下鬼物,何至于此?”

金珠攥着黑袍,叩了一个头:“小人金珠,无家可归。”

骷髅座上的男人缓缓道:“身无长物,充妓。”

金珠颤了一下:“愿为鬼怪,为祸一方。”

座上的便说道:“罪不至死,改判鬼役。”

*

金卯翻了个身,摸到一片冰凉,他挪了两下,蜷缩在贺寅睡过的地方。

被子轻轻揭开一角,身旁陷下一块。

贺寅冲过冷水,身上带着一股冰冷的水汽:“热么?”

金卯反应了一会儿,一点点投入对方怀抱。

“玉——”

贺寅眯了眯眼。

他吻吻金卯,声音沙哑:“还得再养养。”

金卯脑子被烧得有些懵,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于是又像那一世一样,轻轻在贺寅唇上吻着,试探着。

“贺寅,玉,拿走——”

“拿走之后呢?”

金卯茫然的睁着眼,身上有些汗湿。

“嗯?说话,拿走之后,要为夫做什么呢?”

“要,贺寅——”

细长的指尖摁在他心口上,怀里的人迷迷糊糊的,细语间带了一点颤音:“贺寅——”

贺寅眯了眯眼:“贺寅是你的什么人?”

“殿下——”

“不对。”

“九殿下——”

贺寅笑了起来,低声蛊惑道:“为夫呢?”

怀里的人回神了,翻身背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