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晚饭在闷不作声的环境下吃完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迪兰卡和菲特间发生了一些争吵,刚回来的苏纸和克琳娜两人也很快从陌匀与缪喑处了解到了情况。
“真可怜……”苏纸垂下眸,哀叹了一声,一旁的克琳娜有些发愣,片刻后,她双手合十,放于胸前。
大家都没什么闲聊的心思,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也就四散开来回到各自的房间。
……
菲特回到房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双手捂着眼,隐约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袖子,他在无声哭泣。
脑中,白天所见到的那幅画面一遍又一遍、如魔怔般地循环播放,摧残着他的神经。
他倏地伸出了手,狠狠地扇了自己几巴掌,打得他脑袋嗡嗡的,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脑中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驱散。
对不起,对不起啊……
他不知道在向谁道歉,又或者只是为了让自己内心深处的愧疚,可以稍微缓解一些……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良久,他才终于缓过神了些,从背包里拿出了记事本和一只自动笔,难以平息的触动驱使着他,让他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量客观地去记录。
他回忆着和迪兰卡一起发现尸体的前因后果:
他们从林中走过,首先是断骨,而后是被压折的杂草,踏过杂草的上方,淤泥间孩童的……的……
他有些想不起起来那孩子的表情了,应该是恐惧吧,毕竟四周都是飞溅的鲜红的……
……鲜红?
菲特猛地站起了身,拉开门,就是往外走,似乎着急的要去确认什么。
……
什么情况?
迪兰卡坐回到了沙发上,菲特一脸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知道是去干什么,刚刚经历过一番争吵,他也不太好提问,眼见着对方没有搭理自己,他也就不去自找没趣了。
俯下身,他拿出相机,开始检查相片,位于前列的都是他自己拍的,其中也有对孩子尸体的一张,可惜太糊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唉,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一心乱就手抖的坏毛病,这可不是一个优秀摄影师应该具备的能力。
他头疼着,有些不知该不该把它删了。
犹豫间,他继续往下翻,不知怎么得,他感受到了一股轻微的凉风。
这里的窗户都被封死了,哪里来的风啊,他站起身,朝着窗边走去,想着如果是木板又掉了,自己也好补一补,不然等晚上风大时说不准整一个都会被吹开。
来到窗旁,他俯下身子一瞧。
果然……这里的木板莫名其妙缺了一块,使得木板与木板交叉间留有了一个不小的缝。
风正从那里灌进来呢。
迪兰卡俯下身子,试图在周围找到一些木条拼接一下,而就在他压低视线时,眼角的余光从缝隙中瞥到了一抹白。
嗯?是有什么东西挂在了窗外吗?
他凑近了缝隙,下一秒,他接连着后退了几步,嘴中不住地念叨着,
“不会吧,不不,这不可能啊……”
他慌乱地左顾右盼起来,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忙不迭地去拿了相机,重回到了窗口。
他颤抖着手将相机抬起,准备再度查看时——
哐当——
一声闷闷的坠地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泥地里,不响,但是惊得迪兰卡就差跳了起来。
他呆愣在了原地五秒,双脚仿佛被死死按在了地上,硬是不敢出门察看一眼。
——那是一件洁白的长裙。
迪兰卡之所以如此慌张,是因为,他认得那个裙子,那是他送给他初恋的生日礼物,他挑了好久才挑到的这一件,非常衬她的气质。
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刚好就在窗外?它是被吹过来的吗?可是可是……
无数慌乱的思绪将他的脑袋彻底塞满,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
应该,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如果再看一眼的话……
迪兰卡咬着唇冷汗直冒,却又不敢出去确认。
他怕那不只是一条裙子,他怕和裙子待在一起随风飘扬的,还有它的主人。
那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场景,他不敢深想下去了。
看错了吧,看错了吧……说不定只是楼上哪位女士有相同款式的衣服,说不定,说不定……
他又举起了相机,他想到了!
这个相机、她给他的相机里一定有存!在最前面,他拍过的,那条裙子,只要对照一眼就可以——
他焦急忙慌地翻动着相册,一页、两页、三页……
忽地,在某两页的中间,一抹白光拂过——
啪嗒!
迪兰卡的相机掉到了地上,他僵立了一会,颤颤巍巍地俯下身子,把它捡了回来。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他一页一页地往回翻,心脏跳得飞速。
不会吧,不会吧……?
他、他、他根本就没在树林里拍到过这件衣服啊?
最后,相机定格在了那张主体为白色的画面上,白色的衣服、熟悉的款式,它表面布满褶皱、还有破损,似乎被不知放哪放了很久,才刚拿出来。
它就这么被摆在了扎眼的草坪,而后,出现在了迪兰卡的相机里。
迪兰卡的瞳眸缓缓缩小,汗珠已是从额头不住地流下,就在手中的相机又要脱离时——
他忽地想到什么。
而后,他很快得镇静了下来,露出了疑惑、惊讶、怀疑是一系列的神情……
他转过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菲特的房间门口,看到敞开的门,才想起来他刚刚出去了。
在这等他回来吧,迪兰卡想道。
……
屋外,菲特从那个小土堆中重新取出了碎骨,这一次,他看得格外仔细,手掌抚摸过断骨的切口。
尽管它的断口处被刻意塑造的崎岖不平,但细细的摸上去,依旧能感觉到不合时宜的光滑。
果然……
菲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脸色晦暗不定,他回过身返回了大门处,打开门,似是要喊迪兰卡的名字,然而——
哐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