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
于火不想理他,可江枫却从来不是个容易善罢甘休的主。
他明明看出来了,却依旧揣着明白装糊涂,轻飘飘的询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于火:“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冷淡?”
于火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倒不是冷淡,只是你太过坦诚让贫道不知该如何回话。”
“谢国师夸奖,不过...”江枫故意听不出他的嘲讽,继续倒打一耙:“不过也能理解,相比之下,国师就不太坦诚了。”
于火把玩着手中的那根白菱,眉眼透出倦意:“贫道可从来没说过...贫道是个瞎子。”
“国师真是伶牙俐齿。”
“谢谢,彼此彼此。”
江枫见他油盐不进,直勾勾的看了他几秒钟,话锋陡然一转:“冒昧一问,国师如今年岁几何?”
“你猜。”许是那道目光过于灼热,于火又默默把白菱系了回去。
与之前不同的是,江枫这一世有些没皮没脸,即便是于火表现的再冷淡,他依旧能没话找话,继续聊下去。
可能是受了狐狸精这个躯壳的影响,妖妖叨叨的,没个正形。
果然,对方一点儿都不尴尬,继续问:“可有娶妻?”
于火垂下头,手指轻敲杯沿:“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江枫冷笑了一声,猝不及防的凑到他颈侧,嗅了嗅。
面前这人携了一身山茶花的清香,以及......
他漂亮的眼眸闪过愉悦,在对方耳边低语:“国师元阳未泄,孩子难道是捡来的?”
热气氤氲,耳垂泛出痒意,于火倏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向后倾身。
草,狐狸精!
他不耐烦的啧道:“啊对对对,昨天捡的,早上太饿,又被我随机吃掉了。”
江枫掩唇轻笑:“那国师现在还饿吗?”
这不是废话吗?他又没有真的吃小孩!
于火把手指从杯沿挪开,脑海中回想起宫人 晨起送来的餐食,胃口全无。
许是缺少很多调料的缘故,饭菜都不太合他的口味,不过小柱子吃的挺香,一看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于火懒得跟他抢,索性都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还不等他说话,就听江枫提议道:“不如我请国师吃饭吧?”
也不是不行。
于火摸了摸肚子,任由对方扯住他的袖口,带着他离开了偏殿。
五分钟后,于火站在鸡舍的外面,一脸的生无可恋。
“做饭的原材料,现抓吗......”
江枫闻言‘啊’了一声,熟练的捏住一只母鸡的喉咙,把它提了起来。
于火挥开漫天飞舞的鸡毛,转身就走。
江枫站在鸡窝中焦急询问:“国师,不吃饭了吗?”
“一顿不吃,应该死不了。”
望着那人略显急促的背影,江枫一改优雅从鸡舍里跳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国师就不想尝尝我的手艺吗?”
这话打动了于火,他顿住脚步,思考了一瞬:“那等你做好再来唤贫道吧,贫道先回去躺会儿。”
“......”江枫失去表情管理三秒钟,随即咬牙切齿道:“国师都不打算帮帮忙吗?”
于火觉得没什么好帮的,毕竟他是被请吃饭的那个不是吗?
他抿了下嘴唇,伸手把不慎落在对方肩头的一根鸡毛捏下来,在手里晃了晃:“怎么办?贫道只会吃。”
这会儿倒是很坦诚。
其实江枫也不想这么麻烦的,但御厨们的手艺若真那么好,对方也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自己没吃饱了。
一时心软之下,他脑子一热就说请对方吃饭,谁知青年是个给坡就下的厚脸皮,不帮忙就算了,还理直气壮的使唤起他,半点都不客气。
江枫抬眸看向神色如常的国师,这人的眼睛被遮住看不清情绪,因为离得近了,他似乎隐隐能看到对方白皙皮肤下蛰伏的浅青色血管,在修长的脖颈上划过,一路延伸进衣领。
莫名的,他想伸手把那碍事的衣领扒开,去触摸看看那道血管下是不是流淌着潺潺的血液,温热且红的血液......
这么想着,他不由难耐的收紧手指,骨骼相撞的脆响瞬间打破了平静,掌心那只不停扑腾的母鸡眨眼就没了声息。
“我可以回去了吗?”于火状似没有发觉,轻声询问。
江枫的思绪被打断,他把死掉的母鸡背在身后,抬脚让开了路:“我给你熬鸡汤怎么样?”
“都行。”于火款步向前走,嗓音开始渐行渐远:“客随主便。”
待到人离开后好半晌,跟随伺候的宫女上前一步,如往常般询问:“江贵妃,这鸡需要送去给御厨吗?”
江枫闻言回过神,他避开宫女伸过来的手,似是在叹息:“不用,今天碰见个比自己嘴巴还叼的,我还是亲自动手吧。”
宫女见此,把手缩了回去,低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多余的话一句都没问。
这边于火离开鸡舍,慢吞吞的朝着自己的偏殿往回走。
但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皇宫内雕梁画栋、假山林立,五步一廊、十步一阁,花里胡哨的搞到他有些找不着北。
于火站在第三次经过的小池塘旁,气恼的把池边的石子踹进了池子里。
都怪江枫,拉着他就往鸡舍跑,自己蒙着眼睛根本就没刻意去辨别来时的路。
毕竟谁能想到,对方嘴里说的请客吃饭,是从去鸡舍抓鸡开始啊?
那满院子臭烘烘的鸡屎味儿,他立刻就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了!
吱吖——
正发着牢骚,身后破败的楼阁突然响起一道细微的开门声。
于火偏头,似乎有脚步声在靠近自己。
“谁在那儿?”
对方是个女的,嗓门有些大,听声线应该拥有一副很爽朗的性格。
随着对方逐渐靠近,于火隔着白菱隐约能看见一个欣长的模糊身影。
看那样子差不多快赶上自己高了,这身材在女子中实在是不多见。
见他不说话,那女子绕到他面前,随即恍然:“我说你怎么鬼鬼祟祟的三次经过听雨阁,合着是个瞎子?”
于火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垂头轻声回道:“贫道是大王新任命的国师,不知贵人是......”
“国师?”女子的声调因为意外而杨高,沉默的间隙似乎是在暗暗的打量着他。
于火露出浅笑,任由对方看个够。
不多时,眼前的女子突然来了一句:“你胆子倒是大。”
于火反问:“何以见得?”
女子冷笑了一声,声线似嘲又似哀:“上任国师的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