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脸这东西就是给外人看的,要不要的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他就又要站起身,可刚得了自由的手臂又被攥住了,就像个狗皮膏药般粘着自己。
于火坐在江烨的腿上彻底麻了,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情绪隐隐在发怒的边缘徘徊:“松开我!”
“不行。”
“你会后悔的。”
“不信。”
面对身前这人饶有兴致的目光,他不退反进,伸手在江烨的脖颈上摸了一把,果不其然,摸到了一种与皮肉触感不甚相同的组织。
他捏住边缘快速揭下那块不知道什么做成的皮,指尖轻轻点了点对方暴露在空气中的喉结:“怎么办?八公主的秘密被我发现了!还是说...我该称呼您为七皇子殿下?”
少年的呼吸带着浅淡的酒香,就连点在他喉结处的指尖都带着一抹勾人的醉意,江烨吞咽了一下,纤长的睫羽扑簌簌的颤动,气氛暧昧成谜。
“于公子不愧是流连花楼的高手,我这点乔装自然躲不过你那双久经历练的眼睛。”
厅内的烛火摇曳,橘色的光晕落在面前这张精致的脸上,在他瓷白的皮肤上投射出浅淡的睫毛阴影,莫名有几分的失落与孤寂。
窗外风声不知何时开始肆虐,零星雪花被送进半开的窗子,悄无声息到来的冬天,似是把这份孤寂无限的放大了数倍。
都说嘴毒的人心往往都是软的。
于火原先还不信,但现在他信了。
他缩回手,看似嘲讽实则解释了一句:“我若不流连花楼,说不定早就被你那得了疑心病的老爹给毒死了!”
江烨抬眸,薄薄的眼皮氤开刻薄的弧度:“真的?”
话都说到这儿了,于火也不遮掩,破罐子破摔的耸了耸肩:“比珍珠还真!别看我没事就去秦楼啊南风馆啊的,但其实我进去就是看看才艺表演,陶冶陶冶情操。我这个人特别的洁身自好,在家里洗澡都得把浴室里的母蚊子全拍死才能脱衣服.......”
“不用说的如此夸张,我早就知道你是装的!”江烨说着松开他的手腕,由着对方起身,不再强留。
于火弯腰捶了捶自己有些发麻的双腿:“既然知道还故意为难我?你性格可真够恶劣的。”
屋子里就他们两人,他的嘟囔声一字不落的传进了江烨的耳中,对方一笑置之,转而反问:“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于火起身正了正自己头上的抹额,随意找了把椅子歪着:“不好奇。”
看着就有些昏昏欲睡,心大的很。
江烨被噎了一下:“你流连勾栏瓦舍是装的,那不学无术也是装的喽?”
于火那点困意没了,他眨了眨眼,却无言以对。
“听说你科举参加了三次,连个秀才都没中过,是不是也在混淆视听?”
“......”
【冤种945故作深沉:他想多了,你学习不好可是真的,压根不是装的!】
误会也正常,谁叫我长了一张学霸的脸。
【你也想多了!】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江烨把手肘搁在轮椅的扶手上,支着下巴看他。
这时,零星雪花顺着风吹入厅内,江烨用空出的手拢了下身上的衣衫。
本来歪在椅子上的少年目光微顿,从椅子上懒洋洋的站起身,顺手扣严了窗子,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江烨抓着衣襟的手轻轻颤动了一下,唇角几不可见的上扬。
这时,少年背对着他长叹一声:“最烦书里那些之乎者也了,别说什么秀才,我连个童生都不是。”
江烨闻言想起那本名为《替身传》的‘名作’,眸中划过了然。
怪不得那本书里都是大白话,看着就闹哄哄的。
跟这人一样,闹腾却不惹人厌烦,甚至还想时时拴在身边。
若真如此,想必这古井无波的日子还能平添几分鲜活。
在少年转身前,他悄悄压下眼中冒出头的占有欲,故作严肃的问道:“你们于家是想在你这一代日渐凋零还是想搏一把更进一步?”
于火呼吸一滞。
来了来了,这厮今天把他抓进府里的目的终于来了!
他抬眼看向笼罩在烛光中的身影,挑眉反问:“日渐凋零怎么说?更进一步又是怎么说?”
“两条路。第一条路,你今天就当没来过,离开后只要管住嘴,我不说未来会如何,但至少不会去找你们于家的麻烦。”
于火点头,顺着对方的话猜测:“可是于家在此以后也会慢慢淡出朝堂,甚至在京城都留不下一足之地。”
“对,性命可保,富贵不在。”
于火垂下眼睑,追问:“第二条路呢?”
江烨转动轮椅走到他身边,摊开手掌:“我招你为驸马,从此你我做系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都别想跑。”
于火抬起手,在掌心即将相触的瞬间,骤然缩了回去。
他掀开眼皮,捕捉到了对方眸中那短暂的紧张,不禁轻笑了一声:“不对啊,你只说了咱们共苦,也没提同甘的事啊?万一你一朝飞龙在天,我岂不是还在绳子上拴着?”
“谁告诉你会继续在绳子上拴着?”
“那可没准,万一你跟你那爹一样,翻脸无情,一个欺君之罪就套牢了我们于家,这买卖可不划算!”
江烨沉默了一瞬:“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于火在心底冷笑。
你可不就是这样的人?
但他没说这话,只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对方:“你这空口白牙血口翻张的,谁也说不准......总要拿出些实在的东西才能令人心安不是吗?”
江烨一双漆黑的眸清凌凌的看过来,好半晌他才收回自己的手掌,转动轮椅打开了宴客厅的房门。
门外的风雪呼的一下吹了进来。
江烨一脸的冰霜似是比天上飘的风雪还要冷上三分,宫婢拿着伞有些踌躇,不敢靠近。
于火见此,上前抢过宫婢手中的油纸伞,在对方的头顶撑开,甚至伸手把对方落在肩头的雪花拍开,动作十分的自然。
江烨转动轮椅的速度变缓,就像他被莫名安抚下来的情绪。
然后他带着少年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黑色的匣子递过来。
于火揭开盖子看了一眼,随即啪的合上,惊讶的看向面前的人。
江烨目光平静无波,再度摊开自己的手掌:“这样可以了吗?”
于火立马抱紧匣子,痛快地把手递了过去:“可以了可以了!公主殿下真是大方,在下一定给您效犬马之劳。”
江烨望着少年眼中的古灵精怪,一腔怒火仿佛被冷水倏地就给浇熄了,心里那古怪的占有欲再度翻出涟漪。
在失控的前一秒,他猛地松开少年柔软的手掌,别开了视线:“于公子,我拭目以待。”
说完,他就吩咐人把少年从后门送走了。
江烨站在门内,盯着地上那道逐渐被风雪覆盖的脚印,用力闭了下眼睛。
一切还未尘埃落定,还需忍耐......到时,请你也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