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车厢内万籁俱静。
少年额头覆着三指宽的抹额,浅蓝衬的他肤色白皙,眉眼恣意,俊秀的模样别提有多惹眼了。
若不是京中那不堪的名声所累,怕是早就被媒婆踏破了他们于府的门槛儿。
身上的少年见他不说话,下意识想要起身,谁知他的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手臂用力扯住对方的腕子,把刚刚站起来的人又给拽坐回了自己的腿上。
少年一愣,狭长的眸子小狐狸般眯了起来:“八公主,您这......与礼不合啊~”
江烨伸手摘下自己脸上的面纱,殷红的唇翘起浅浅的弧度:“你出去喝花酒的时候怎么不说与礼不合呢?”
于火的嗓子仿佛在这一刹那被堵住了。
面前的人,眉眼如画,眸若秋水...一别近十年,这江烨好像又变好看了!
他穿的素净,头上依旧简简单单的用那支镰刀形状的簪子束发,漆黑淹没于领口,他的视线顺着领口下移,在对方光滑纤细的脖子上打转。
喉结呢?
似乎是被什么盖住了?
他好奇的伸出手......
江烨的眸子直直望着那根越来越近的葱白指尖,在即将触及到他皮肤的前一刻,车帘外响起了嬷嬷的呵斥声。
“大胆!八公主在此,你这妇人拿着扫帚在街上跑还有没有规矩了?”
于夫人手里的扫帚啪嗒掉在地上,她上前两步,忍着脾性回道:“臣妇是户部尚书于大人之妻,不是什么宵小之辈,惊扰了八公主殿下,还望八公主海涵。”
于火的手因为嬷嬷的惊呼而定格在半空,他隔着帘子惊疑不定的竖起耳朵,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江烨见他注意力被转移开,漆黑的眸色氤开浅淡的笑意,朗声对外说道:“无妨,不知于夫人深夜在外徘徊所为何事?”
于夫人沉默了几秒钟,硬着头皮回禀:“臣妇在教训儿子,不知八公主可否看见了我们家那逆子?”
江烨回眸对上少年紧张的视线,故意轻声反问:“你说我见过于夫人家的逆子吗?”
于火打量着眼前那张艳若桃李的面庞,轻笑:“什么逆子,童养媳该唤夫君才是。”
江烨挑眉凑近,一时两人近的呼吸可闻,好似他卷翘的长睫都要撩上少年的眉骨。
于火只觉得沉寂了许久的心脏开始不安稳的上蹿下跳,接着,耳边响起对方几不可闻的嗓音:“夫君今日去吃花酒,为妻要如何罚你?”
仿佛碎玉碰撞了大理石地面,于火被对方这一声‘夫君’唤的心神荡漾,又因那句‘吃花酒’刺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干笑了两声,摇头否认:“你别诬赖我。”
江烨的眸色漆黑,隐于夜色,就连情绪都好似蒙上了一层纱,令人看不出喜怒。
“我都瞧见了,你还不承认?”
说着话,那只修长漂亮的手倏地滑上他的臂弯,在骨节处轻轻挠了一下。
于火:“......”
长久的沉默令在外等候的于夫人有些着急,她催促般询问着:“八公主?”
下一秒,于火就眼睁睁看着那两片殷红的唇上下一张一合:“看见了。”
于火瞪圆了眼睛,质问的情绪在里铺陈开。
“还请八公主告知,臣妇不胜感激。”
江烨眼珠微动,眼前的人真是能屈能伸,双手合十做出一副拜托的可怜样儿。
同时小声在他耳边嘀咕:“我下午是去了南风馆,不过就是听听曲儿,什么都没干。”
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怀疑的目光,少年做出指天誓日的姿态:“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骗你,不然这大半夜我不在温柔乡里躺着,能被我娘提着扫帚满街追吗?”
不说还好,越说江烨的眸色越是不善,于火适时住嘴,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就在他以为这货生气了要把自己卖掉的时候,江烨却面不改色的对着车外的于夫人扯起了谎:“刚才瞧见一个人影往南面跑了,至于是不是令郎,还需于夫人亲自去确认。”
于夫人不做它想,忙感激的福了福身:“多谢八公主告知,更深露重不耽搁您的时间,臣妇先行一步。”
说着她捡起地上的扫帚,风风火火的朝着南市追去。
于火刚松了一口气,面前的人就沉声吩咐道:“回公主府。”
车轮转动,于火坐不住了,起身想跳下马车,谁知竟又被江烨拽着手臂被拖回了他的大腿上。
“过了河就拆桥?夫君玩的好一手卸磨杀驴啊。”
于火垂眸望着紧紧攥住自己腕子的几根手指,连个茧子都没有,指甲更是干净平整,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所以这厮到底是怎么‘修炼’了这一身的力气?!
“夫君怎么不说话?”
于火停止挣扎,终于认了输:“你别再喊我夫君了,我心态都要崩了......”
马车悠悠的朝着公主府而去,说话间就到了地方。
可惜辖制住他的人跟本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轻声在他耳边笑问:“不是你要求的吗?怎么现下又不愿意听了?”
于火后倾身体:“我怎么会不愿意,能成为八公主的入幕之宾,在下自然是甘愿的。不过......”
这时,崔嬷嬷板着张老脸走上前撩开了车帘。
到底是宫中伺候的老人,她只是沉默了一瞬,然后就对眼前的这一幕视若无睹,平静的吩咐着宫婢调整车架,推着江烨的轮椅进了院子。
于火被摁坐在他的腿上,如坐针毡的也被一同推了进去。
待到进了主院宴客厅,崔嬷嬷继续她的睁眼瞎人设,招呼着宫婢们退出了屋子。
于火轻叹了一声:“......你怎么把我拽到你家里来了?被别人看见怎么办?”
江烨睨着眼前少年俊秀的侧脸:“现在知道要脸了?”
于火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纠正:“我不要脸,我只要命!若是被别人知道我这么个浪荡玩意纠缠当朝八公主,怕是挨一顿板子都是轻的。”
江烨嗤笑了一声:“你放心,没人瞧见。再说不是你要当我的入幕之宾吗?”
“现在啊?”于火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胸口。
角度的变换令他宽大的袖口倏地上滑,露出细腻白皙的腕子,然那抹白上却染了几道红痕,像是落了雪的梅花,跟当年麟德殿院前被他抓出的痕迹一般无二,格外吸睛。
江烨的眸色愈发黑了,像是被水洗过的黑玛瑙,剔透晶莹:“择日不如撞日。”
“择什么、撞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烨沉默了一瞬:“......你果然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