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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不入星 > 第86章 念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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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她?”谢娇允微讶。

姜怜然,当今太傅之女,不论身份还是地位,都不可能在江南这一带,甚至成立苍鹰教。

这人谢娇允见过几次,人坐在高位,眉眼中布满阴霾,面带笑意的时候带着愁容,让谢娇允忍不住多留意了一下她。

只是,她为何到此?

听路逸停先前的口气,应该是跑出来很久了,甚至监察院都不曾知道这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姜太傅默许的,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路逸停抱胸站立,淡淡开口:“郭纨,明天带她来见我。”

郭纨:“是。”又想到什么,看向谢娇允:“少夫人,我干女儿怎么样了,在京城还习惯不?”

谢娇允愣了下,没说话。

说好呢,看起来确实挺好,可心结有没有解开,这不好说。说不好呢,现下又是跟自个儿喜欢的人在一起。

挺复杂的,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路逸停:“行了,你这么关心人家,等到了京城去见见不就好了。”挥手一副赶人走的架势:“先出去,没事别来烦我们。”

郭纨:“是,少主,少夫人,那属下告退了。”

等郭纨退下后,路逸停才拉着谢娇允来到书案上,执笔简单画了些东西。单看看得懂,但合起来就…不是那么好懂了。

谢娇允不解:“你画的什么意思?”

路逸停:“江家不是还没被处决吗?”

谢娇允点头。这她自然知道,皇帝对此一拖再拖,甚至不顾朝中大臣联名上书,本以为这件事就此按下了,结果路逸停突然提起,是什么意思?

她冷静思考,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你的意思是,皇帝可能不日就要将江家满门抄斩?”

安阳侯走了,皇帝最后的依靠也没了。所以要什么长生康健都无用了。

江家被安了个罪大恶极的称号,他却保他们至今,说明这个皇帝背后并非毫无势力。只是,如今的他会亲手将自己最后的浮木扔下吗?

“会。”路逸停声音格外平淡,“我与黎帝见过不少面,他给我的感觉是一只枯萎的飞蛾在火的边缘徘徊,只是这一次——”

纸上有一处被墨晕染开来的黑点,周围排杂这密密麻麻的同类,只是,这黑点是从笔墨上自己掉下来的。

“飞蛾,要扑火了。”

京城。

牢狱。

江老头衣衫单薄坐在地上,下面是枯草,冷得很,不远处只容一人酣睡的小榻上倒是有床棉被,是监察院提司偷偷带人送过来的。

只是比较搞笑,他都是死囚了,要这些做什么?

此时他面前的地上摆着一壶温热的酒,对面坐着一个老友。老友白了头,衣裳也简朴得很,甚至有几个补丁。

这便是所谓的姜太傅了。

姜太傅倒了碗酒,递给他,苍老沙哑的声音感叹道:“江老头,好久…没跟你一块去钓鱼了啊,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江老头释怀般笑了,接过直接一口饮尽,开怀道:“哈哈哈哈,好酒!”又把空空如也的酒碗凑过去。

再来一碗。

姜太傅顺着他的意,又给他添了一碗,头低了下去,说不上什么语气,“你这个江老头,从前当小江的时候就爱馋我酿的酒,如今人老了也不忘。罢了罢了,明日我多给你带些昙花酿,满足一下你的口福吧。”

昙花,极其珍贵,只在夏秋季节开,花期较短。所谓昙花一现,不过眨眼之间。却要在最好的时候取下整朵放于酒中,时间温度一样都不能有差。

昙花酿,哪有那么好酿,又哪有那么好等?

“你骗我。”

江老头笑着道,这个笑并不算好看,他面上满是岁月不饶人的痕迹,眼尾有深深的鱼尾纹,他指着面前的姜太傅,明明这样是不尊重人的动作,在他身上却没有半分那样的意思。江老头穿得格外简陋,却把自己收拾得利索,腰背挺得很直,宛如一个长久不陷的堤坝,后面空无一人,前面也是。

看尽世间沧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看不见山川,河流,甚至看不清眼前这个人。

“现在二月了,哪来的昙花,你就哄我。”他摇头苦笑着,眼角流淌着晶莹的泪,在太过明亮的地方看不真切。

“你想要,总会有的。”姜太傅沉声道:“那日你我一块拜师学艺,却因志向不同分道扬镳,老实说,这些年我挺后悔当时没有与你一道的,这样或许咱们两个小老头死也能死在一块。”

“嘁,净会胡说,吾友虽贱,但其寿甚龟。”江老头朝他头上拍了一下,收了力,而后泰然指着自己心道:“我这儿,已经千疮百孔了,老友啊,死后不必替我收尸,保全自己吧。”

他的难过浮现于表面,眼角向下,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哽咽:“只是,我求你一件事。”

姜太傅动了动唇瓣,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只留了句:“你说,我都答应你。”

江老头自嘲笑出声,“我这一辈子,膝下一儿一女,儿子被人带出去了,女儿自己跑了,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幸被官府的人捉住,能不能……到时候替我给他们收个尸,寻个好地儿埋了吧,乱葬岗太冷了。”

乱葬岗太冷了,孤魂野鬼太多了,孩子们到那儿会受欺负的。

乱葬岗大多都是埋死囚或者无名无姓之人,江老头不让他求情,也是不想连累他。

“怜然在江南那闹出的动静,你还是管管吧。”江老头提醒:“眼下局面乱得很,依你之前说的那两个皇子最近斗得厉害,但难保不把江南那个事当作突破口。”

姜太傅摇头,无奈笑道:“劝过了,写得信都快逼墙,这不也管不了吗?”

他抬头看了看窗户外边飘荡的雪:“这么冷的天,衣物什么的送不过来,皇上那边儿不知道怎的想的,这也禁止,那也禁止。明明监察院提司并非不近人情,说几句通融不是什么难事,结果你自己呢,连汤婆子也不要。”

江老头没说话。

面前的温酒冒着些许热气,长久未散,端起喝一口,胃里暖得很,只入心灵的暖。

他听见姜太傅的声音响起,徘徊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显得太过悠长又孤寂了。

隐隐中,藏着一种痛楚。

“老伙计啊,明年春天我带你去踏青,你可别拒绝我,咱俩好久没有一块去了。”

没有明年春天。

永远都没有。这是一个没有结果却被灌注期待的春天。

因为他甚至过不完今年春天。

江老头突然答道:“好。”

……

天上白云朵朵,谢蓝汐对镜自赏。

镜中的女子额上点缀着花钿,面妆精致。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皇子妃,好生漂亮。”婢女夸道。

“嗯。”谢蓝汐应道,站起身,走向旁边奶妈,奶妈怀里抱着慕容夜霏。

“给我吧。”谢蓝汐道。

奶妈照做。

怀里的婴儿很是听话,睁着一双大眼睛,龇着只长出来一点的牙冲谢蓝汐傻笑。

“嘤嘤,念。”

婴儿的皮肤简直娇嫩的很,轻轻戳一下都有印子,看起来,倒是挺好玩。

谢蓝汐抱她坐下,乐此不疲地戳着她的脸。周围的婢女包括奶妈已经悄然退下来。

慕容夜霏并没有对自己母亲的行为而不满,甚至看见母亲因为这样很开心的样子,所以自己主动蹭了蹭谢蓝汐的手。

“念。”她喊着,看着谢蓝汐笑了起来。

“念念。”

“念。”

“念念。”

“念。”

谢蓝汐教了半天,自家女儿还是只会说这一个字,顿时叹气了。

“罢了罢了,还是等你那个便宜爹回来叫你吧,你娘我是教不会了。”

“念!”慕容夜霏眼睛亮晶晶的,如黑珍珠般耀眼夺目。

谢蓝汐看着怀里这个小小的人儿,沉默了一会儿,握住了慕容夜霏胖乎乎的小手,突然笑了:“念念,想不想让之前的漂亮姨姨当你母亲啊?”

“唉?”慕容夜霏不懂她的意思,歪头看着她。

“漂亮姨姨,母亲。”谢蓝汐简单说道。

慕容夜霏这下听懂了,拍手傻兮兮地笑了。

“乖啊。”谢蓝汐把慕容夜霏拢在怀里,细细道来:“等漂亮姨姨回来,就把你送过去,你就陪她一块,娘知道你很乖的,到那里你也要乖乖的,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如果有一天娘突然不回来了,念念就认漂亮姨姨当母亲,好吗?如果有一天,漂亮姨姨也不喜欢念念了,那念念就一个人出去,闯荡江湖。”

说着说着,她眼角蓄了泪,眼尾泛红,声音甚至是哽咽:“你娘我啊,以前最想最想出去看看外边儿的世界了,但是娘这一辈子都去不了,念念就…代替为娘看看。”

“女子,并非要局限于琴棋书画,自己认同的,才是有意义的。不要管旁人如何的目光,如何去议论,你只是慕容夜霏而已。”

明明知道她听不懂,谢蓝汐还是喋喋不休说了下去,颇为语重心长。

即使知道这一天还早,但她依旧不放心,皇权之争,必有生死,到时候大皇子回来了,局势会变得更糟,他们本就是眼中钉,别说女儿,便是连他们自己都可能保不住。

慕容咨之前跟她说过了,那位景国使臣格外钟情三妹妹,想来,帮忙保护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不会那么难。便是赌上自己和三妹妹的交情,谢蓝汐也不得不把慕容夜霏托付给她,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吱呀。”门突然开了。

慕容咨走了过来,看见谢蓝汐眼眶微红,又看了看她怀里的慕容夜霏,顿时就明白了所有。

他接过慕容夜霏,看着自己的妻子,几番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都变成了虚无。最后只留下深深的叹息。

谢蓝汐颦眉:“你一个大男人叹气做什么,好好的,福气都快让你给叹走了。”

慕容咨立马认错:“…夫人我错了。”

谢蓝汐“哦”了声,又道:“四皇子故意在上元节刁难你,你也在路上反将了他军,如今,咱们已经在明面上了,但是据你之前说,大皇子可能要被召回来了,所以我认为现下我们不若先服个软?”

慕容咨颇喜欢谢蓝汐用“咱们”一次来形容他俩的关系,虽然他俩是夫妻了,但有时候被一块提及,还是很高兴。

慕容咨:“我也是这般想的,既然四皇子跟咱们斗,那咱们就假装斗不过,到时候等大皇子回来,自然先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谢蓝汐点头,又想起一件事:“那个印信找到了吗?”

从裴生暗中培养的暗卫所在地方倒是找齐了,现在还需要能让他们信服的印信,只是这印信哪有这么好找,暗自派人几乎把从家翻了都没找到。

慕容咨摇头:“现在还没有,只能从那从裴生亲近的人里下手,现在就差一处地方没查了,但是戒备森严,我们进不去。”

“什么地方。”

慕容咨:“世子府。”

谢蓝汐:“我有办法。”

慕容咨:“说来听听。”

谢蓝汐:“世子有个很爱的姑娘之前得病后来不知怎的痊愈了,你去派人调查一下她的踪迹,到时候我想办法跟她偶遇,等时机成熟,就来举办宴会,并且地点必须在五皇子府。”又指着慕容咨道:“你必须受很重的伤,她也是。”

“到时候世子救妻心切,自会带精兵前来,而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搜查时机。”

提前知道是世子钟爱的人,在五皇子府中行刺的最大的可能是他的敌对,所以矛头会间接指向四皇子。

在双方都有嫌疑的前提下,如果让四皇子心爱的宠妃和世子喜爱的人发生矛盾,那命运的天秤会偏向谁呢?

答案可想而知。

五皇子府确实不会有完全的把握脱离嫌疑,但他四皇子府就可以了吗?

这摊水,就是要搅浑了才好!

慕容咨:“夫人果真聪慧。那我现在立马就让那些官员撤了,咱们目前,只需要一些损失惨重的店面以及明面上站在我们这儿的官员,刚好,前几日,大皇子阵营的官员来投诚,就用他们了!”

可惜,谢蓝汐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尚在襁褓的慕容夜霏叫的每一句“念”从来不是她自己的名字,而是含糊不清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