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陶儿听到这个称呼,眼睛陡然睁大,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小泥鳅是魏陶儿的乳名,只有小时候最亲近的玩伴才知道。
后来,魏陶儿被魏父从大洼村接回到现在的家,便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
魏陶儿怎么也没想到,多年过去,还能从高若望嘴里听到这个称呼。
高若望看着他惊讶的模样,微微一笑:“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一起在河边抓鱼吗?每次你都弄得满身是泥,大家就叫你小泥鳅。”
“你、你是?”魏陶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心中有了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却又怕自己猜错,眼中满是期待与犹疑。
高若望眼里闪过一丝温和:“是我,柿子。”
“小时候咱俩形影不离,你爬树掏鸟窝摔下来,我背你回家,我被邻村孩子欺负,你抄起木棍就冲上去帮我。这些事,你都不记得了吗?”
“还有,我上学堂时,你总在村口的老榆树下等我下学,还会带上用荷叶包着的甜糕,那是你央着家里大人做的,每次都舍不得吃,全留给我。”
高若望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怀念,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树下翘首以盼的小小身影。
“柿子,是教过我写字的柿子?”魏陶儿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是我。”高若望眼中泛起暖意,轻轻拍了拍魏陶儿的肩膀,“小时候我教你写的第一个字,是‘望’,你写了好多遍都写不好,急得直掉眼泪。”
魏陶儿破涕为笑,“可不是嘛,当时我手都酸了,那字歪歪扭扭的,怎么都不像样。”
他顿了顿,笑容又渐渐隐去:“后来我被我爹接走,就再也没机会好好学写字了,也没再见过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不是搬到大河镇了吗?”
高若望脸上闪过一丝怅然,缓缓说道:“后来我爹出了事故,家里赔了不少钱,只能从大河镇搬回来。”
“为了生计,我四处找活干,机缘巧合下进了现在的作坊,没想到竟能再遇到你。”
魏陶儿心里一阵酸涩,他没想到高若望这些年也过得这般坎坷,忙安慰道:“好在都过去了,咱们现在又碰上了,以后肯定能越来越好。”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突然一拍脑袋,“对了,你给我的那件衣服,都被我爹弄脏了。”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衣服,看着上面的脚印,满脸心疼与愧疚。
高若望却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回去洗一洗就好,只要你不嫌弃它旧。”
“怎么会嫌弃!”魏陶儿连忙说道,“这是你送我的,我欢喜还来不及。”
说着,他又把衣服仔细叠好,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穿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高若望开口道。
魏陶儿愣了一下,随即听话地把衣服穿上。那衣服虽说不是崭新的,但穿在身上却十分合身,暖烘烘的,烫得他心口发热。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的气息。
魏陶儿这才想起,今天是除夕,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可自己却从家里跑了出来。
想到这儿,他的神色又黯淡了几分。
高若望看出他的心思,轻声问道:“要不,你今晚去我家过年吧,我娘肯定会很高兴的。”
魏陶儿犹豫了一下,他实在不想再回到那个家,可又怕给高若望和他母亲添麻烦。
高若望像是看穿了他的顾虑,又说:“我娘一直念叨着我小时候的玩伴,知道是你,肯定开心。”
魏陶儿听他这么说,终于点了点头:“那好吧,真是麻烦你和大娘了。”
两人并肩走在去往高若望家的路上,这时,一道刺目的亮光骤然从他们身后的方向冲天而起。
魏陶儿下意识回头,只见一朵硕大的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炸开,金色的光芒瞬间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哇,这烟花好漂亮!”魏陶儿不禁出声赞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烟花消散的痕迹。
高若望却没有抬头去看烟花,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魏陶儿脸上。
烟花的光在魏陶儿眼眸里闪烁跳跃,映出他惊喜又纯粹的模样,高若望瞧着,心里莫名一动,嘴角勾起微不可见的弧度。
“高若望,你快看!”魏陶儿兴奋地拽了拽高若望的衣袖,手指向天空,接连不断的烟花腾空而起,将夜幕染得瑰丽。
高若望这才将目光从魏陶儿脸上移开,望向天空,可心里想着的,依旧是身旁这个眉眼都透着欢喜的少年。
“真好看。”高若望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不知是在说烟花,还是在说身旁的魏陶儿。
魏陶儿沉浸在烟花的绚烂中,没注意到高若望话里的深意,一个劲儿地惊叹着,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漫天星辰。
周围满是欢声笑语,孩子们在街边嬉笑奔跑,一个小男孩兴奋地挣脱父母的手,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嘴里大喊:“太漂亮啦!”
差点撞到魏陶儿,高若望一把将他拉到身边。
“小心点。”高若望贴着魏陶儿的耳边说道,温热的气息拂过魏陶儿的耳畔,让他不禁微微一颤。
魏陶儿转过头,两人的脸庞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魏陶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小男孩的父母匆匆赶到,一边道歉一边将小男孩带走。
魏陶儿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努力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心跳,可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刚才高若望贴近自己时的场景。
“咱们……继续走吧。”魏陶儿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微微低着头,不敢再与高若望对视,生怕自己内心那点微妙的情绪被对方看穿。
高若望默默地跟在他身旁,两人之间的气氛既紧张又微妙,仿佛有一层窗户纸,轻轻一戳就会破,却又谁都不敢轻易去碰。
街边店铺门上悬着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魏陶儿偷偷瞥了一眼高若望,只见他的侧脸在光影的勾勒下,线条愈发柔和,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嘴唇,每一处都让魏陶儿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默默地将衣服拉高,试图遮住自己滚烫的脸颊,然后闷声道:“高若望,新年好。”
“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