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魏父狰狞的面容,也与记忆中那个酗酒父亲的模样重合。
高若望上前两步,不着痕迹地将魏陶儿护在身后,直视着魏父的眼睛,语调平稳却暗藏锋芒:“大伯,这只是一件普通的衣服,不值什么钱。”
“不值钱?那也得先给老子过过眼!”魏父含混不清地嚷嚷着。
魏大嫂在一旁煽风点火:“爹,说不定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故意藏着掖着。”
魏大哥拉了拉魏大嫂,示意她别再说了。
魏陶儿气得满脸通红:“爹,您怎么能这样?”
魏母忍不住开口:“孩子他爹,别为难孩子了,大过年的。”
魏父狠狠地瞪了魏母一眼:“你懂什么!”
魏父说着,又向前踉跄了几步,伸手去抢魏陶儿藏在身后的包裹。
高若望抬手挡了一下,皱眉道:“大伯,真的只是件衣服,要不您看看。”
他从魏陶儿手中拿过包裹,打开一角给魏父看。
魏父双手粗暴地撕开包裹,一件半新不旧的青色褐衣露了出来。
他拎起衣服,满脸嫌弃地抖了抖,大声啐道:“就这破玩意儿?还当宝贝藏着,糊弄谁呢!”
说罢,随手将衣服扔在地上,还不忘踩上一脚。
魏大嫂凑上前,瞅了瞅地上的衣服,脸上的期待瞬间化为不屑,尖着嗓子阴阳怪气:“我还当是啥稀世珍宝,原来是件旧衣裳,也难怪藏着掖着,拿不出手呗!”
魏父余怒未消,摇摇晃晃地朝着魏陶儿的房间走去,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我就不信你没藏值钱玩意儿,今天非得把你那些宝贝都翻出来!”
魏陶儿见状,心急如焚,冲过去阻拦:“爹,你不能进我房间!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乱翻!”
魏父用力一甩胳膊,将魏陶儿甩到一边,“砰”的一声撞开了魏陶儿的房门。
高若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险些摔倒的魏陶儿。
接着,屋子里顿时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衣物、杂物被一件件扔了出来,散落在地上。
魏陶儿只觉难堪至极,他双手紧握成拳,却又无能为力。
高若望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别冲动,先冷静冷静。”
魏陶儿咬紧牙关,眼眶泛红,喉间像是被什么哽住,半晌才挤出一句:“我没事。”
他弯腰捡起那件被魏父踩脏的青色褐衣,轻轻拍去上面的灰尘,忍不住心疼。
这是高若望特地为他准备的,他视若珍宝,如今却被人这般践踏。
此时,魏大嫂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叫嚷着:“爹,您可得仔细搜,这小子肯定藏了不少好东西,平日里就鬼鬼祟祟的,指不定藏哪儿了呢!”
魏母默默流泪,想要劝阻,却又不敢上前去,她怕魏父连她一起打骂。
唯有魏大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站在一旁,眼神闪躲,置身事外。
不一会儿,魏父黑着脸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除了几本高若望教魏陶儿识字用的书,什么也没找到。
他将书狠狠摔在地上,手指着魏陶儿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小兔崽子,东西到底藏哪儿去了?”
“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今天要是不把东西交出来,有你好受的!”
“我没有藏东西。”魏陶儿嘴唇颤抖了几下,“之前带回来的肉和白面早就吃没了,我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藏着!”
魏父哪里听得进去,扬起手就要朝魏陶儿脸上扇去:“反了你了,还敢顶嘴!”
高若望迅速伸手,紧紧抓住了魏父的手腕,沉声道:“大伯,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魏父用力挣扎,却被高若望稳稳挡住,动弹不得,只能跳着脚骂:“你个外人,少管老子家里的事!”
魏陶儿看着魏父丑态百出的模样,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满心的厌恶与疲惫。
他紧抿着嘴唇,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弯腰将地上几本书捡起,紧紧抱在怀里。
“高若望,我们走吧。”魏陶儿声音低哑,带着一丝决然。
“走?谁允许你们走了!”魏父喘着粗气,眼神凶狠,“今天不把东西交出来,谁都别想走!”
魏陶儿扭头看了屋子的小四他们几个,再看向魏父,眼神嘲讽:“爹,你该不是以为我会像二哥那样,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最后什么都没落着,还惨死在外面?”
魏父听到这话,顿时恼羞成怒:“你个不孝子!你二哥那是没本事,命不好,怎么能怪家里!”
魏陶儿再不想跟魏父多费口舌,要不是因为小四小五他们,他早就离开了这个家。
这些年,没他护着小四小五他们,几个小的也活不到现在。
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魏陶儿看了一眼魏母,不再有丝毫留恋,转身便要走。
高若望随即松开魏父的手腕,快步跟上魏陶儿。
两人刚走到门口,大嫂却突然冲了上来,一把抓住魏陶儿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尖声道:“你今天要是敢走,就别想再进这个家门!”
魏陶儿用力甩开大嫂的手,冷冷地说:“进不进这个家门,还轮不到你说了算!”说完,拉着高若望大步走出了家门。
魏大嫂在后面气得直跺脚,嘴里不停地骂着:“你个没良心的,有本事就别回来!”
魏父也在屋里大声叫嚷着:“你走了就别再回来,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魏陶儿头也不回地离开。
和高若望走出家门后,一直往前走,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走出了老远,听不到家里的吵闹声,魏陶儿才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
“对不起,高若望,让你看笑话了。”魏陶儿低着头,声音有些低沉。
高若望垂眸,看着他耷拉的脑袋,想抬手摸一摸,给他些安慰,手伸到半途又停住,最终轻轻落在魏陶儿肩头。
“别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
魏陶儿终于抬起头,嘴唇微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看到魏陶儿要哭不哭的模样,记忆中的小朋友的身影在高若望脑海中愈发清晰。
与眼前的魏陶儿重叠,那是多年前,同样无助、委屈的孩子。
高若望这才惊觉,原来魏陶儿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他张了张嘴,嗓音艰涩:“你是……小泥鳅?”